“我真傻，真的。”
谢天意抹着眼泪，肩膀跟着一耸一耸：“我不该跟他说了那句话，也不该看都不看就弄断了红线。就算他不是命定的男主，只要我赖着他黏着他，时间长了，他总归会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吧。”
人鱼先森松开手臂。
喜欢……喜欢是什么。
他的母亲被商人杀了制成标本，巡回展出引起大轰动。他独自在不见天日的暗流里长大，经常被争食的同族打得遍体鳞伤。只能躲在礁石底舔舐伤口，又饿又疼的感觉深植骨髓。
他仅仅是凭着生存的本能一天天强大起来。
直到足够有力量通过那道缝隙。他来到人类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已经年过古稀的商人，饱餐了一顿。活人的血肉比暗流里的死尸不知美味了多少，那种少年时被饥饿煎熬的感觉又来了。
他站在舞台上，食物们的眼神迷恋炙热。
那些被他吃掉的女人也曾经口口声声对他说着喜欢，他听得发腻却不是很懂。
人鱼本来就是没有灵魂的怪物，他们依凭着本能捕食交配产子和死亡。因为极难感受除此外的其他情绪，所以人鱼眼泪化成的珍珠，价值连城，可遇不可得。
这个小不点抽抽噎噎说着那只蝙蝠对她多好多好。她的头发东倒西歪，五官皱成一团看起来别提有多丑。
勃发的yù_wàng瞬间消散下去了。他突然就没了胃口，双腿重新化成鱼尾，身体跟着潜入池底。一瞥眼看到手臂上缠的布条，莫名觉得碍眼，干脆一把扯了下来。
同时间响声大作。
像是什么飞鸟扑扇翅膀的声音。
人鱼先森警惕地直起身。
这里老早被他布下结界屏障。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找来。
咔嚓。
空气里突然起了人类无法察觉的震动，伴着无数道飞舞盘旋的暗影，无形的壁垒延伸出无数条细缝，碎裂声咔咔作响。轰隆一声，屏障被从外破出好大一个洞，铺天盖地的红色蝙蝠涌了进来，把他围在正中，启开利齿咬了下去。
只不过眨眼功夫，浑身上下就被啃出了无数个血洞。他咬牙驱赶着，奋力向谢天意游去，想要带她一起走。
三个怪物从半空里跃出，杀气腾腾地挡在他身前。
谢天意并没有听到之前的异响，乍见到那么多的蝙蝠吱吱叫着占据了整个泳池上空，惊得小腿发软差些滑到池子里去。一只手臂恰时地搂住她的腰，她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男人用力捂在了怀里。
顾越张开巨大蝠翼把谢天意护在其中，回头提醒昊子：“留活的，送到死神那去。让他欠咱们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接着余光冷冷扫过正在苦战的人鱼，脚尖轻踮，飞出一片狼藉的结界。
月朗星疏。朔风呼啸。顾越看谢天意把脑袋埋在他肩膀里死也不敢睁眼，不由地抿了唇，伸头摸摸她鸟窝样的头发。
他活了几百年，从没向今天这么情绪化过。
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袖手旁观的，偏偏身体不受脑袋控制，已经自发自动地召来了蝙蝠，命令它们去各个空间查探人鱼可能的去处。然后他追到屏障外。水汽氤氲看不清楚里面，却能清晰听到谢天意的抽泣。
她说了许多他不是很懂的话。比如命定，比如红线什么的，但是末尾那句小心翼翼的假设却勾得他脑袋乱成一麻。
也许不按牌理出牌的，并不只是他单方面。
他做了个手势。早就蠢蠢欲动的蝙蝠群受到命令，开始死命撞击屏障。
两人最终落在高高的平台上。顾越的衬衫已经被抓得皱巴巴，谢天意赶紧拿手使劲抹平：“老板我错了，我给你拿去干洗，别扣我工资成不？”
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这么个喜欢克扣员工工资的形象么。顾越脸色铁青，甩脸子就要走人，谢天意赶紧拦腰抱住。这线条，这肌肉，啧啧，她忍不住偷偷揩了两把油。
“我爸知道我妈怀孕了之后就跑得影都没了，我妈辍学离家，自己在外头熬了十个月生了我。后来姥姥姥爷接我们娘俩回了家，亲戚邻居明里暗地地说我妈，还拿我妈当反面例子教育自个儿家的儿女。我妈没还嘴没动手跟人撸袖子干架，自己躲在被窝里头哭。”
“我妈这蛋糕店开得也不容易，顾客多，故意找茬的就跟着来了。在店里受了大大小小的冤枉气她回来了照常笑得跟没事人似的。我知道她这些年熬下来很累。”谢天意指指自己的胸口，“她其实很脆弱，心里的那根线已经绷得很紧。我很害怕再来一次伤害，老妈会承受不住彻底崩溃掉。”
这真是掏心窝的话。人类的寿命和他们相比，短暂如蜉蝣。她首先担心的就是蛋蛋妈知道了左州的真实身份会怎样，其次就是害怕左州只是单纯地想玩玩。
男人沉默了一会，终于叹气：“狼族对伴侣最为忠贞。你要相信左州，也要尊重你母亲的眼光和选择。”
谢天意重重点头，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终于说到重点：“……所以我才会口不择言。你原谅我好不好？”她等了好一会，男人终于伸手拥住她，鼻尖亲昵摩挲着她的发。
这一天里巨大的失落感和喜悦交替，他不再做多想，俯脸吻她。
谢天意眨眨眼睛，踮起脚尖回应他。
前面还有许多待解决的难题。算了不管了，既然确定是他，那就一条道走到黑算了。
……
人鱼先森的事情终于暂时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