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馆。
晏荣和晏南风都是上佳的相貌,晏东篱自然也不会丑到哪里去。但是眼前人竟然比松竹馆的头牌还要美,谢天意着实吃了一惊。她还在晕乎,对方已经夹枪带棒地嘲讽开了。
晏东篱轻拢衣襟,动作慵懒,偏又生出几分难描风情。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挑出几分讥讽:“你我二人各取所需,娘子应该知足才是。曾听父亲夸赞娘子识礼贤惠,如今看来,真是判若两人呢。”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大概就是说咱俩各玩各的,谁也别耽误谁。听老爹说你贤德懂事我才同意娶你的,现在你这样没脸没皮地闹过来,不知道是老爹看走眼了还是你太会装样。总之呢,你一个乡野丫头能攀上我这样的高枝,早该睡着都笑醒了,别蹬鼻子上脸不知满足。
被不带一个脏字地讽刺了一通,谢天意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顿了顿,她冷笑反击:“关于相公你喜欢男人的事,公爹之前也没告诉我呢。”她视线向下,语气模糊又暧昧,“只是不知道,相公是在上面,还是做的下面那个呢。”
女子口无遮拦,时歌一脸担心地去看晏东篱。晏东篱神色未变,不过握住茶盏的指尖却是渐渐用力地发白:“滚。”
眼见对方发怒了,谢天意却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妻当然要和相公你在一处了。”又向着外面的小倌招招手,“想赚银子的都进来。我是晏家的二少夫人,不差钱。”
“夫妻二人一同行乐,传出去岂不是一大佳话。”谢天意咧开嘴巴,笑得很是挑衅。
她在赌。晏东篱如果还有一点顾念晏家名声的心思,应该会有所妥协。谢天意紧张得嗓子发干,抢过时歌跟前的茶水咕噜噜灌下去。
屋子里静得有些诡异。屋外头的小倌们也是大气也不敢出。晏东篱终于撤开茶盏,眼神第一次直视谢天意:“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今天先跟我回家,三天后咱们一起回门。”谢天意向他伸出手,“过了这三天,咱们就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我已经做出退让,你自然也要配合一下才是。”
……
二儿媳妇是怎么知道儿子的事情,怎么寻到松竹馆去,又是如何劝服他回家的,老夫妻俩虽然云里雾里不得要领,却也高兴许久不归家的儿子终于肯回来了。吩咐厨子做了满桌的好菜,晏荣还启了珍藏多年的长春露,亲自给晏东篱斟了满满一杯。
父子三人推杯换盏,半句不提晏东篱耍性离家的事情,气氛一时倒也融洽。谢天意刻意收敛了吃相,学着嫂子小口小口地嚼咽食物。有盘酱汁鸡搁在离她老远的位置,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她咂砸筷头,最终还是放弃了起身去夹的冲动。
晏夫人倒是注意到了,顺着她充满渴望的眼神望过去,不禁莞尔。让婆子把那盘鸡换到谢天意的前面,微笑道:“这道菜是府里厨子最拿手的,阿素快尝尝。”谢天意感激点头,筷子直奔鸡腿而去。
旁边却伸出一双长筷,夹起鸡下巴放进她的碗里。晏东篱语气关切温柔:“方才娘子说了那般多的话,应该补补才是。”
这男人还真是记仇啊。
谢天意笑意盈盈,找出鸡屁股递到他的唇边:“相公也快补补。”
晏东篱的笑凝在唇边,脸色有些僵硬。
明明两人都笑得和气,桌子上的其余人却觉得凉风阵阵,赶紧低头扒饭要当透明人。只有不怕死的晏南风向谢天意举起酒杯:“这顿饭看似家常,在晏家却着实不容易。弟妹当真好手段,兄长敬你一杯。”
在晏家其他人跟前,谢天意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即使她下意识里有点害怕这个看起来很是老实的大哥。晏南风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家人面前诋毁晏东篱,当着本人的面也是这样毫无顾忌,真不知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谢天意端起酒盏,脸上堆起真诚的笑:“大哥过奖了。阿素原先在家时,便曾听过两句儿歌。‘晏二郎,好风光,一枝独秀压海棠。’阿素如今能嫁给东篱,当真是三生有幸。即便有些不顺,我也定会和他共进退。”
虽然她和晏东篱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在别人跟前,还是要给足自家相公面子的。
晏南风讪笑着坐下。在这当中始终没有抬头的晏东篱,突然仰脖灌下大口酒水。
新媳妇在第一天就把儿子领回来吃了顿团圆饭,晏夫人很是满意。用完饭后把她留下来,明里暗里地让她再接再厉,赶紧征服晏东篱赶紧给晏家多生几个大胖小子。
谢天意笑得僵硬。晏东篱只答应安分三天,照目前的形势,三天内要实施以上操作的可行性几乎为零。
天色渐渐黑下来。屋里头只剩下互相无视的一对男女。晏东篱一杯接一杯地啜茶,谢天意则并起三把靠椅,在上面铺了一层被褥。她躺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伸出脑袋对男人道:“看在你表现得不错,床就让你给啦。快些把蜡烛熄掉,有亮光我睡不着。”
她把脑袋缩进被褥里。耳边听得一阵窸窣声响,然后重新变得静悄悄。
她心里清楚。晏东篱现在还很是讨厌她。她要是强行靠近,只怕适得其反。
床上的人儿直到夜半也没睡着。脑袋里不时闪过父母亲额角的白发,欣慰的笑颜,这些都像是一根根尖利的细刺,扎在他的胸口和眼角,惹得一阵刺痛。
他伤害他们,却自己更痛。
他摇首低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