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对萧府为何迟迟不启程并不甚清楚,而沈言枫心里却有些明白,萧府耽搁行程恐怕和五姑娘有关。难道她还在海棠林里没有出来,还是遇到了什么不测?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一种想跑回海棠林去弄明白的冲动。幸而,在他还没有做出失态之举时,萧府的丫鬟前来通报,说可以启程了。
沈言枫一直牵挂着云曦是否安好,但当他看到萧府众人时,却独独不见那抹浅绿色的身影。所谓知子莫若母,沈夫人早就觉得今日儿子有些不寻常,就像现在他似乎正焦急地寻找什么。沈夫人的目光在萧府众人之中搜索了一圈,终于明白了儿子反常的原因。下山时,她寻了个机会,向大夫人问道:“怎么没见五姑娘?”
大夫人早就料到沈夫人会有此一问,也不遮不掩,照实回道:“咱们家的五姑娘贪玩,在庭院里赏花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脚也肿了一个大包,哪还能走路。母亲就命人下山去寻轿子来,这不就耽搁了些时辰。”简单几句话不仅解释了云曦为何突然消失,又解释了迟迟不启程的原因。
因为云曦制造的小插曲,一行人进城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老爷几兄弟见她们迟迟不归,恐生不测,早就派人一路寻了出来。太夫人对今日之事未发一语,回了清园不再理事。
杏雨和橘绿听到消息,便打开了院门在门口等着自家姑娘。看到云曦被一个粗使婆子背着,却始终不见桃舒,两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婆子把云曦安置在榻上,得了橘绿拿来的一吊赏钱,便喜滋滋地走了。两个丫头边小心翼翼地帮云曦处理伤处,边焦急问出了什么事,桃舒为何没有回来。
云曦直挺挺地躺在榻上,表情有些呆呆的,任由二人清洗伤口,即使凝固的伤处遇水作痛也不吭一声。良久,她才发出沙哑的声音:“是我的任性连累了桃舒。”
杏雨和桃舒的感情最为要好,忍不住追问:“桃舒怎么了?”
云曦闭了闭眼睛,方转头直视杏雨道:“她被祖母关在柴房里,今晚是不会回来了。”太夫人今日没有精力再处理这件事,所以只是将桃舒以伺候不力的罪名关进了柴房,并禁食一日,但不知道明日将会有怎样的境遇等着主仆二人。
晚膳过后,大夫人大发了大夫来池园给云曦诊治。这位大夫姓张,专门给大户人家的女眷看诊,为了方便身边一直带着一位女徒弟。听着徒弟叙述完伤势,张大夫大手一挥,写了一个活血散瘀的方子,留了一瓶消肿的药酒便离开了。
云曦受得都是皮外伤,脚踝处也只是轻度扭伤,并未伤到筋骨,只需卧床休养几日便好了。杏雨和橘绿听闻云曦并无大碍,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见她神色迷惘,又不免担心。云曦经过方才的一番梳洗整理,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下来,看到两人的担忧之色,便道:“你们帮我把药酒涂上,就回去歇息吧。”
橘绿却道:“姑娘,你脚不方便,我今日还是留在房里吧。”杏雨也是一脸坚持的表情。
云曦见状,也就顺了她们,道:“那你们不必睡在暖阁那边了,今日就与我一同睡吧。”
“橘绿你和姑娘一起睡,我睡觉不老实,就睡在踏板上。”杏雨边说便从暖阁那边拿来垫褥,在踏板上铺好。
三人一夜无话,却没有一人真正睡着。橘绿和杏雨一方面担心桃舒的安危,一方面又摸不准云曦的心思。而云曦却回想起了白日里太夫人的眼神,那种像要把人从外到内都看透的压迫感让她觉得心惊肉跳,看来在太夫人面前扮乖装可怜,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二日早上,堪堪忍耐了一夜的杏雨再也按捺不住,直嚷着要去清园打探桃舒的消息,却被云曦冷冷的声音制止了:“不准去!”
“姑娘!”杏雨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不理解,昨日姑娘回来后什么都不说已经让她觉得很奇怪了,今日还不允许她出去打探,令性子急躁的杏雨不禁有些生气。
“如果你想桃舒被罚得更重,或者干脆卖给人牙子的话,你就去好了。”杏雨跟了自己十年,云曦自然了解她的脾性,这种时候对她讲一大堆的道理,她未必能听进去,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后果。
杏雨闻言,恨恨地僵立在原地,脸上既气愤又无奈。
一夜未眠,云曦想了很多事情,前世的,今生的,但想得最多的还是近两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虽然脑中仍旧是一团浆糊,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自己以前太小看这里的人,事实上,她这个现代的灵魂在这里没有任何一点优势。她叹了口气,以一种异常冷静的语气道:“相信我,杏雨,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桃舒没事的话,我昨日早就去做了,但如今我们除了等别无它法。”的确,在太夫人的态度还未明朗前,她不宜有任何动作。以前她就是操之过急,在刚出池园还未有尺寸立足之地的时候就让杏雨频繁地出入清园打探各种消息,必定令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的太夫人难受不已,想必这次她应该会借机敲打自己一番。
不过太夫人没有晾着云曦多久,这日午后便带着林嬷嬷来到池园。云曦听闻消息,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打起十二分精神。与这位攻于心计的太夫人角力,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尸骨无存。
太夫人一进屋,看到云曦在橘绿的帮助下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便用平平的语气道:“你脚上有伤,就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