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自那日祭奠仪式后,身子一直恹恹的,一连几天都是夜不成寐,白日里也毫无食欲。拗不过云曦的坚持,请来大夫看诊,也只说是气虚之症,并无大碍,暂且开了些补气养血的药先吃着。
刚进屋,便见梨落和橘绿正在外厅描样。两人见是云曦,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姑娘来啦!”
云曦看到桌上半幅描样图,道:“这幅蝶恋花瞧着倒是艳丽。”
“奴婢二人的手艺哪比得上夫人和姑娘,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话虽如此,但梨落还是将花样纸拿到云曦面前。
云曦顺势看了几眼,并未接话。梨落这丫头同云曦身边的桃舒、杏雨自小一同被卖进萧府的,三人虽不是云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但并未因云氏的失势而藏有二心。桃舒心细而坚忍,杏雨直爽多言,而梨落处事圆滑,善于讨巧。
云曦收回目光,问道:“母亲午膳用了什么?”
梨落收好描样图,正色道:“夫人今日用了大半碗清粥,精神比前几日好多了。”
“看来何大夫开的药方有起色了。”说话间云曦已走进了内室。
云氏刚服了药,此时正坐在小桌旁绣着一幅幽兰图。她披着一件旧坎肩,头发被拢结于顶,挽成了一个单椎。
“母亲身子刚刚才好些,怎么又做这劳神的活计。”
“闲来无事,只是做着打发时间,这身子老是躺着不动就越发倦怠。”云氏放下手上的绣活,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拉着云曦坐下。
云曦心知母亲抱恙,多半是心病所致,倒也希望她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忽而想到自己小院里的海棠树已经长出了花苞,便道:“这雨一连下了十几日,今日总算放晴了,想来我院子里的海棠不过几日就会开了,母亲到时可要陪女儿去赏一赏。”
“赏花倒是不错,当年我与你父亲就是在云州的杨花节上认识的,如今回想当日的情形,竟像一场梦。想来的确如此,不知不觉已隔了十多年的光阴,甚至我与你父亲都阴阳两隔了。”说话间云氏又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
“母亲,我想父亲最希望的是我们好好地活下去。”云曦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可以说一直与云氏相依为命,既知已不能回去,她便将云氏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般看待了。然而对于那位素未蒙面的父亲,云曦实在没有什么感情。因而她虽感动于两人的爱情,却无法对云氏的悲痛感同身受。
“当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本已心灰意冷,想跟着你父亲也这么去了。幸而桃舒这丫头,也幸好老天垂怜,让你活了过来。如今我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你和珏儿一生平顺。珏儿虽自小离了我,但三嫂将他视如己出,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你……”
未等云氏说下去,云曦便插话道:“女儿如今好吃好睡,母亲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云氏慈爱地拉过云曦的手,微微一笑:“这十年母亲虽把咱们娘俩视作隐形人,但也没有苛扣我们的用度,而那些下人虽都是见风使舵之辈,却总隔着主仆之名。咱们的日子虽说过得清苦些,但少了那些明争暗斗,倒也乐得清静。”云氏停了下来,抓着云曦的手突然紧了紧。“只不过……”此时外间传来的说话声再次打断了云氏的话。
云曦打量云氏的神色,忽然觉得她接下来的话会打破自己现在的米虫生活,顿生逃避的念头。于是,她顺势向外间的桃舒问道:“桃舒,外面有何事。”
桃舒走进内室,先向云氏请安,道:“杏雨说薛家表少爷来了,吩咐了长生给姑娘带了些东西来。”
虽然桃舒没有明说是何物,但云曦心知必定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便笑道:“长生可还在?”
“杏雨怕姑娘有别的吩咐,让长生在院门那儿候着呢?”
云曦嗤笑一声:“她今日倒细心。”又对云氏道:“母亲,女儿先出去片刻。”
云氏看女儿一脸稚气的笑容,便挥手道:“你去吧,晚膳时再过来陪我吧。”
“那女儿先失陪了。”说着便同桃舒离开了。
云氏望着云曦瘦弱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她也希望能守着女儿一直这么过下去。但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还是寻一户好人家,有丈夫的尊重和疼爱,有公婆的认同。况且自己终有一日会先她而去,到时女儿便真的无依无靠了。如今云曦也有十三岁了,一般的人家都要开始说亲了。但以目前母女两在萧府的名声和地位,没有人会真心张罗云曦的婚事,而自己在京城既没亲戚又没人脉,想要说亲可谓举步维艰。看来为了女儿后半生的幸福,自己要好好筹划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