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加在她身上的负累没有了,但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个孩子在她的身体里待了一百天,他们的母子情缘只有一百天,却是真真切切的一百天。她无法忘记他存在的感觉,无论那种感觉是愉悦的,还是不适的。整整一周,她都神情恍惚地不愿相信已经失去他。但是,这件悲惨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虽然有费扬古的嘘寒问暖和坠儿的悉心照顾,刚刚恢复的、春天般的笑颜又从那张清秀的脸上消失了。整天闷在房间里,看着窗外高墙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时而莫名傻笑,时而黯然神伤,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无助迷茫,……
看着她憔悴的样子、虚弱的身体,费扬古着实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借助时间那不可抗拒的力量,来治愈佳人心灵上的伤痛。送她北上的日期一拖再拖,转眼到了暮春时节。
这一天,坠儿特意做了皮薄馅多、散发着浓郁肉香的包子,但是,婷婷还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已经使劲浑身解数,却依旧不能令她重展笑颜、振作精神,坠儿愁眉苦脸地看着形容枯槁的女主人,不知所措地干着急,暗中连连叹气。忽然,灵机一动,扭头,甩着小辫儿跑出门去。
不多时,又抱着一只小白兔跑进门来。——虽然费扬古已经严厉地告诫她,禁止再弄这些小动物进房间,但是如果能够令婷婷开心的话,她觉得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果然,当婷婷看到小兔子时,木然的眸子里重新闪起动人的光芒,恹恹神情有了欣喜的模样。
喜不自胜的坠儿咧开嘴巴,赶紧把小兔子交到她的手中。
抚摸着怀里温暖柔弱的小生物,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到嘴角。她慢慢垂下头,眼泪突然倾泻而出,像一条崩溃的河流似的,一发不可收拾,源源不断地涌出的泪水顷刻打湿了小兔子柔软洁白的绒毛。
坠儿安静地站在一边,哀伤地看着她忘情宣泄内心的苦痛。
过了许久,她终于停止了哭泣。深吸一口气,抬起被泪水浸润的脸庞,对着坠儿露出一个久违的亲切笑容:“谢谢……对不起,让你也跟着担心。”
坠儿赶忙摇摇头,怯怯地伸出粗糙的、长着茧子的小手抹去她眼角、微笑时溢出的泪珠儿。
“可以陪我出去坐坐吗?”
听到这句话,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脑瓜点得像捣蒜一样,赶紧跑出去张罗。
记不清究竟多少时日没有出过房间,再次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变得艳丽刺眼,不复春日的明媚温柔。
院子仍旧异乎寻常地整洁干净,如同居住在这里的是一群脚不沾地的空气精灵。唯一的变化就是,在靠近门边的角落里,多出一只阶梯样的木架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盆盆精巧别致的植物盆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缀满了枝桠。欣欣向荣的绿意点缀在一尘不染的院落中,为寂寥的空间增添了些许生命的活力。——不用问就知道,这肯定是宝山的杰作。
“宝山……”叫着他的名字,婷婷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件事情:昏迷的时候,恍惚中听到费扬古叫“老张”。此外,卧床不起的日子里,也好像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或许,他真的是位深藏不露的隐世高人。
想到这里,她对坠儿说:“把包子拿给老张和宝山吃吧。”
得到吩咐,坠儿麻利地跑回房间。一会儿工夫出来,手里捧着一包用绒布包好的食物。正要往后院去,却被女主人叫住了:“我去吧。”
小丫头一愣,接着忧心地比手划脚起来,大概意思是说,不放心她到处乱走,想要陪她一起过去。
但是,婷婷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把小兔子放进她的怀中,拿起包裹说:“没关系,只是几步路而已。不用担心,我想多活动活动、在院里多待一会儿。你去准备午饭吧,我……想吃一点清淡的东西。”
看到主人态度这么坚决,坠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独自回厨房准备午餐。
支开了小跟班,婷婷一边缓慢地朝向木门走去,一边思忖着见到老张时,该如何开口感谢他。——不管他接不接受,毕竟,在这穷山僻壤的乡村别墅里,多亏他救了自己的命。此外,她还有很多疑问想要向他请教……
来到木门前,她试探着推了推。出乎意料的是,木门只是毫无防备地虚掩着,不像之前如临大敌一般地插着门闩。
走进后院,一片繁茂新鲜的绿色风光顿时映入眼帘。广阔的土地上,郁郁葱葱的植物不知即将被烹煮的命运,在暖风的安抚下,无忧无虑地生长着。
她四下环顾,却没有发现父子俩的身影,猜测他们可能会在瓜架下休息。——那里有桌椅板凳和简陋的折叠床,说不定宝山是忙里偷闲,过去打个盹。——于是,移动脚步,走上田埂,向着瓜架行进。
静默的田地上,风自由地涌动。此刻,她突然觉得身体宛若一颗轻微的芥菜子,仿佛任何微弱的气流,都有可能把自己带走。不知不觉加重了脚下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迈出每一步。结果,短短几步路,竟然走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好像随时都会出其不意地倒下。
但是,来到瓜架底下,却发现根本不见人影。漆色斑驳的旧木桌上,还放着宝山喝水用的铁皮杯。水还有温度,他应该刚离开不久,也并没有走远。
婷婷安静地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