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于此刻,亦觉得尴尬。t/她低下头,却依然觉得庾信的眼光不离自己的面孔,只是少了早先的戾气与敌意,多了一份清明。她突然明白了,其实她早应该明白的,那时她在太后殿外,庾信刻意帮她作伪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了。
庾信似乎也觉察出她的心思,对苏简说:“这次回来,你也明白的,好多事情已经不似当初了。”
苏简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她沉吟片刻,道:“不似当初,而且也回不去了。”
其实庾信与她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既然把话说开,而且此人愿意站在自己一边,自然比继续多一个敌人要好。而庾信却跟着说:“石琅是死在我手上,与石琅相关的一切善后,自然由我去担当,你且将自己顾好!”
“不要说这么生分的话,”苏简想了想道,“在你动手之前,我早已起意杀他。”
两人沉默了片刻,庾信突然问:“这次你回来,有何打算?”
苏简觉得他的问话之间有些深意,疑疑惑惑地问道:“你是说,什么打算?”
庾信别开眼光,道:“你知道,七王他……”他没有说下去,可是苏简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只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右手颤抖着伸到怀中,紧紧握着那个永熙所赠的荷包,可是口中却不由自主地道:“人心是会变的,三年多了,人心若是已变,我又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难道时光真的可以倒回不成?”
“你难道就不想亲自问个明白?”
苏简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行……”
“你与七王殿下之间。无论有何误会,总要当面说开才好!”庾信劝道。
“我害怕……”苏简突然打断他。她真的害怕了,她原以为自己从洛梅洲闯回天京,可以完全无所畏惧的,她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可是她真的怕了,似乎一瞬间。苏简整个人就从原来那个指挥若定的女将,变得苍白而憔悴,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面对真实么?那时她孤身一人离开天京,永熙便成了她心底最温存的回忆,凝固在心底的珍宝。她永远都不能忘记自己怀抱着那个荷包在底舱饮泣的那一刻。可是,如今让她如何面对已然妻妾成群的永熙。难道真要到他面前亲口相询。获得答案,然后再断然离开么?
给我留一点念想好么?苏简在心里呐喊着,可是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庾信见了苏简的样子,默默地向后退至门口,口中说道:“对不起,苏贤弟。”他不自觉地也用上了旧日称呼,“此时多说,难免乱了你的心神。”接着他深深一躬,说:“我先回天京城中,请六部尚书前来拜见圣上,你——你且保重!”说着他将帐幕一掀,临出门之际,还是加了一句:“其实若是三年以来,人心未变呢?”
苏简不禁抬头,看见庾信蕴含深意的眼眸,她还是将眼光别开。庾信有些怅怅地出帐,留苏简一人在帐中发呆。她并非不感激庾信,只是她自忖此生怕是都不可能接受他的,又何必再留给他任何希望呢?
她痴痴地想了片刻,偶尔见到帐幕被风掀开了一角,而一角青袍在帐外一晃而过。苏简浑身剧震,连忙快步出帐,四周张望,可是帐外却静静地,什么人都没有,令苏简觉得这本是一场错觉。这时候苏羽匆匆过来,对苏简说:“大人,兵部尚书到!”
苏简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回自己帐中,用冷水抹了抹脸,总算觉得人比较精神了。她回头望了望自己的营帐,见苏羽已经着人将从洛梅洲带来的一应物事都整齐地放在她帐中,便重新出帐,向大帐而去。
兵部尚书原峄并不是特别好对付之人,苏简与他打过机会交道,只觉得此人立场不明,却又极善于左右逢迎的,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打起精神!”苏简心中对自己命令道,然后又拼命甩了甩头,想将一切无关的念头都甩出脑海。然而一进大帐,她立即眼前一亮,叫道:“原征!”
来人真的是原征,只是他依旧穿着侍郎品级的衣饰,见了苏简,脸上堆满了笑,打趣道:“恭喜武侯,贺喜武侯!”他早已得信,知道文衍与苏简“驾临”神武大营,马上封侯之事。
“原征,怎么是你来,我听人报说是兵部尚书!”
原征哈哈一笑,道:“是代理兵部尚书,你手下少听了两个字!”他双手抱拳与苏简见礼,两人见面都极是欣喜,苏简笑说:“怎么原征,原老爷子终于放心让你主事了?”原征微微怔了怔,笑道:“瞧你说的——”他心中暗暗叹服,虽然多日未见,可是苏简依然见机极快。他的叔祖原峄对外称病,因此推了他出来代理兵部,其实原峄老狐狸的心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永徽帝用的旧人,到了文衍帝这里,却未必能合新帝的心意。因此原峄干脆安排出身神武大营的侄孙出面,自己只在幕后稍稍指点,希望原征能将原氏一族早日支撑起来,也是用心良苦。而这一切,到了苏简这里,竟然被她轻易就道破了。
“怎么样,武侯大人,天京已然乱成这样,你又千里迢迢赶来搅局,怎么样,有什么指示要给我辈的?”原征开了开玩笑。
苏简与原征密议许久,将近半夜原征才离去。苏简自忖已经强撑了一日两夜,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抚了抚心口,回到自己帐中,才终于有机会解下身上的软甲,准备更衣沐浴。在暗崖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