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香距离翡翠轩并不远,是以很快就到了。
李恒之提前下去,看着奴才摆好板凳,然后他亲手扶了张悦娘下来,还替张悦娘将有些松泛的披风系系紧,生怕寒风把自己的娘子给吹冻着了。
那叫一个仔细,那叫一个体贴!
苏帐房看见从马车上下来张悦娘夫妻俩个,先是一愣,继尔客气的将张悦带到了后厨。
洪朝的女人虽然有一定地位了,但是大多数男子还是很大男子主义的,所以他很意外,没想到李恒之不但跟来了,言语间好像还很关切。
这男人倒比传说中的更有人情味些,也不妄张悦娘这么辛苦为李家操劳。苏帐房寻思间,就不由多看了李恒之几眼。
“苏先生有什么事吗?”李恒之淡笑一声直接问出来。
苏晨立即面孔一红,尴尬的摇头,他哪里好意思说,感觉李恒之像变了个人呢?
之前曾传出说李恒之失忆了,兴许还没完全恢复,要不然也不会看见他居然一副完全初识的样子。
苏晨想起五年前,他们同在一个学堂里,有次先生测试,他还是抄了李恒之的卷子才勉强过关,不过事后因为他们俩错在一处,先生便问及原因,他当时家境不如李恒之,怕挨骂被先生退学,便张口就说是李恒之抄他的。
李恒之当时看他的目光很震惊,不过却没有解释,只是从那以后就开始疏远他了。
随后他的母亲病逝,家中实在境况差的揭不开锅。他只能卖身到酒楼,当了帐房先生,终究是与仕途无缘。
以前的李恒之虽然对张悦娘也体贴,但是那种施恩于奴婢的好,并不是平起平坐的好,看现在的李恒之,好像真是把张悦娘当作掌中宝一样的疼惜。
一个人生场病。真会有这么大变化吗?
估计大家谁也没想到,李恒之连李严氏都糊弄住了,却被苏晨看穿了。
酒楼后厨与大堂之间有个捷径,和大堂只有一个屏风相隔,此刻大堂里的桌椅俱都挪移开来。中间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锅灶,面粉,削面的工具,木桶里装的清水,原汤,木瓢等物件。准备的一应俱全。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接近表演的时间,李恒之心里越是有种恐慌的感觉。他站起来,不停的在小休息隔间里迈步,走的张悦娘都晕头转向了。
她一把拉住李恒之不让他踱来踱去,“拜托。我原本还不怎么紧张,被你这样走来走去的,我都紧张了。”
“阿悦,你说假如你现在说不演了,柳平潮会怎么样?”收回股权,收回武师什么的,都是小事。关键他怕柳平潮会借此事打压一品香。
一品香是妻子辛苦经营出来的,他不能因为自己心里头一丝不确定的疑虑,就置一品香的安危于不顾。
“没事啦,我连皇上面前都表演过,这位贵客再大能大过皇上吗?”张悦娘赶紧端了杯热茶过来,李恒之心里紧张,便喝了一杯又一杯,这不,杯具了,正当苏先生说快要表演,让张悦娘准备的时候,李恒之偏要出恭。
“你赶紧去解决吧,反正我也不需要助手啊。”张悦娘正拿了一块帕子捂住口鼻,苏先生起先还不明白,直到张悦解释说,这样比较卫生干净,不会让人的呼吸喷到食物上,苏先生这才释然。
翡翠轩的三楼上面,柳平潮正弯着腰,看向雅间里的二位贵客,向他们禀报,楼下大堂,张悦娘的削面表演已经开始了,请他们挪步去雅间门口观赏。
“五妹,你不是一早就嚷嚷要看吗?还不快去。”一个男声低磁醇厚,缓慢而优雅的响起来,但他自己却没动,依旧坐在原地,替自己倒酒。
上等的佳酿自青磁坛子缓缓流出,散发出一种浓郁的芳香,让人忍不住沉醉。
被称作五妹的少女圆圆脸庞,说不出的俏丽可爱,此刻她机灵的眼珠转了转,便站起身来,走到廊边,推开窗户,朝着下方看去。
只见白雾蒸腾,一道俏丽纤瘦的人影,上身是月白掐牙丝锦袄,下着浅蓝色小碎花罗裙,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楚长相。
此刻她正在做准备工作,将两边袖口都挽了起来,便露出一段似雪般晶莹的皓腕,十指未留一点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清洗的也很干净,十指犹如水葱一般,纤细白腻,正拿了木瓢掺水在和面粉。
面团很快就揉好了,那女人每个动作,都像制订好的一样,不多不少,动作不急不徐,十分优雅。
圆脸少女越看脸色却是越发难看起来。
张悦娘托起面团,开始有条不紊朝着沸腾的锅内削起柳叶面来。
据张悦娘估计贵客应该人数不多,既然柳平潮要关门歇业,那人数应该不多,是以她只削了五人的量,削完之后,配上蔬菜,调味过后,浇上原汤,朝着空旷处柔声道,“面已成好了,请客人享用!”
柳平潮朝着少女谄笑道,“五公主,您看?”
圆脸俏丽少女正是当今圣上洪帝的掌上明珠,五公主洪明珠。
她把小脸儿一抬,眼底满是浓浓的嘲讽和不屑,转头看向柳平潮,“大胆奴才,你居然敢拿这等劣质表演来糊弄本宫!”
柳平潮卟嗵一声跪了下去,“请公主明示,这就是您指定的一品香的老板张悦娘,小人不敢有糊弄之心,当日圣驾亲临青峰县,张氏也曾在皇上面前表演过刀削柳叶面,正是和刚才一模一样,不敢有半分差池。”
柳平潮故意抬出皇上来,洪明珠果然气的不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