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书院的弟子们倒也大方,看见是如此丰盛的酒席,居然还都是灵材所做,简直是欣喜若狂。这种既能满足口腹之欲,又能间接增涨功力的好事,自是不能放过,纷纷道谢,也不客套,当真围着案几说说笑笑,吃吃喝喝起来。
崇明立在船头,只是微笑望着那热热闹闹的众人,却并不出声阻止。这就让洪熙书院的人更加无拘无束起来。有的甚至吆喝着行起了酒令来。
青衣蹙眉,望向那始终微笑面对众人的崇明。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放任手下弟子如此任性胡为的。
她倒是一心想要阻止,却碍于自己不过是个外人,见崇明不理,只得恶狠狠瞪向那惹事的女子。
却不想被站在其身边的崇明看到,崇明飒然一笑道:“仙姑又何必生气,我们常年关在仙山苦修,难得有机会出山,便让他们放松一下也好,这也是人之常情。”
“非也。贪图口腹之欲,俗世凡尘,便是道心不坚,对修行有害无益。”青衣本来美貌的脸上因着气愤和怒其不争有些微微得扭曲和僵硬。
崇明闻言却只是苦笑摇了摇头:
“仙姑也知道,我们偏安一隅已历千年。当年,是我们的仙祖为我们这些尚不能去往上界的修行人找到了那一方避世之所。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其中,为了得道升仙几乎到了无知无觉,无欲无求的地步。凡事充耳不闻,只一味修炼,生不知自己父母兄弟,死不知自己妻子儿女。即便如此,又有几人当真破了那大劫,大乘圆满羽化登仙的。”
“那是我们道心不坚,而我们次界之中灵气日渐匮乏之故。”青衣的表情越加严肃冷厉,这又何尝不是她的心底之痛。
崇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们自出生,就被挑选,资质不好便丢入民舍,沦为供人驱使的奴隶。资质好的进入仙山,开始人人羡慕的修仙大道,但是就真的好吗?我们从此亲人永隔,虽然享受着凡夫俗子的供奉,但自此便成了石头,木头。
我们自懂事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人,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到了一定的等级,才能与指定的女子双修,运气好生下能够修仙的子嗣,还能与他共度三年,能够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即便如此,三年之后,便又是撕心裂肺的分离之苦。自此后偌大次界再难打听到亲人的半点消息。
而我们的结发之人呢,大家都要以苦修而求大道。师傅又从小教导我们要薄情寡欲,即便情深又如何?我们次界的一切还不是掌握在上仙和尊长的手里……”
崇明欲言又止,半晌才轻轻道:“即便如此又如何,可听到有人得了大道了吗?”
崇明慢慢转回了头,望向船尾那欢快的众人和那其中开心笑着的孩子,温柔美丽的妻子,深情呵护的父亲,细心周到的兄弟。眼角不禁浮现出了一抹艳羡和思念。
青衣此时却当真犹如醍醐灌顶,表情瞬间僵住,慢慢眼望向了前方,竟是缓缓自眼角流下了几行清泪来。
“又如何?……又如何?……”青衣的泪止不住的越流越凶,隐隐竟有决堤之势。
突然,身周一静,却是崇明在其身周布下了一个结界。结界外,男子的声音轻柔而有力:“有时候,经历也是一种修行。我总在想,是不是我们都误入歧途了……其实凡间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试着让自己大度宽容些,也许便是对自己最大的一种宽恕。”
结界内,女子的泪水已然滂沱而下。女人第一次认识到,也许自己此前一直所追求的可能当真并不是一条真正的大道……
崇明站在船头,对着那结界含笑摇了摇头,便大步转向了船尾,也加入了抢吃抢喝的众人,欢快的笑声一时之间回荡在整座宝船之内,让今日的云色也变得出奇得瑰丽多姿起来。
“全是那个狐媚妖女,她凭什么?!不过是一介凡女,在仙山就是供人驱策的奴隶罢了,就是为仙人献祭都不够资格。”两名紫衣女子立在船头自己仙长的身后,手指紧紧捏在一处,就连表情都有些扭曲和嫉恨。
她们便如崇明所言,自出生便被禁情禁欲。亲情缺失,寡情少义。面对凡人皆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仙子模样。从未有过此次凡间如此屈辱的经历。
她们也曾有过双修之人,那短短三年也曾如胶似漆,享尽天伦。可一旦分离,便是长长久久的生离。她们也曾偷偷打听过孩子的下落,但是却如泥牛入海,根本无从查起。如今,就算是亲儿站在面前,她们也不认得。更别提那曾经给予过她们宠爱和热情的郎君。
没有得到过,她们并不知道那真情的可贵,一旦得到再失去,便是痛彻心扉的哀伤。
几个长辈时日久了,心也累了,反正眼不见为净。她们两人却正是躲无可躲,越看着那张幸福的脸便越觉得心痛若死,痛断肝肠。
此刻,见到那一家人由内而发的欢喜和温馨,怎不令她们嫉恨,竟至生出了无尽得怨毒来。
日色西斜,斜阳晚照,当瑰丽的晚霞照于宝船之上,崇明便将宝船下行,缓缓落于一处孤岛之上。
“按照正常的速度。咱们明日就能到了那处所在,此处风景不错,正好适合我们休息,便在此处修整一晚吧,也不知明日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大家今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日一早的行动。”崇明说完,众人便各自应下,四散而去。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滩,椰林蓊郁,靠着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