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青春校园>大唐瑰世传>第205章 金殿放悲声 东宫觅生天(二)

“她...”

上官婉儿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努力让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不过是个商团之人,身份低贱,就算有相王垂青照顾,了不起就是商场女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武皇摇摇头,有些疲惫的支起自己的头颅:“朕曾经去似锦居见过她一面,只言片语,也能够看出这是个心怀大志的女人,明明获得义兴郡王的厚爱,又有太平公主做媒,她却不将成为王妃当做终极目标,所以她究竟想要干什么,不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吗?太平公主所看到的,应该就是朕之所见,所以有了这样的义女为左膀右臂,跟你这样孤零零一个人相比,谁更有胜算呢?”

上官婉儿心下酸楚,低下头去:“我又怎么能够和公主相提并论...”

“但是你有同样的需要。”武皇非常严肃的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些许关切之情:“朕的身体每况愈下,像这般跟你说话恐怕也没有多少机会了,所以今天朕所说的话,你要一字一句全都记在心里,知道吗?”“听明白了,陛下放心,我全都会刻在心里的...”

“那就去找一个丈夫吧。”

此言既出,上官婉儿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神情惊诧的看着她:“陛下?!”

“朕死后,会跟高宗葬在一处的。”武皇仰头枕在靠几上,露出疲惫万分的表情,轻轻合上眼睛:“女人啊,终归还是女人,就算如同朕这般登九五之尊,回过头来想想,最快活的时候竟还是在自己夫君身边的那段日子...朕是要去找他的,不管九泉之下他是否愿意见朕,是否愿意宽恕。就算是要跪着求他,流着眼泪求他,朕都愿意去做...因为在朕最孤立无援,最潦倒悲惨的时候,是他伸出手,是他爱我、宠我,就算所有人都恨我。都想要杀了我。只有他矢志不渝的站在我身边,保护着我...”

几十年来,上官婉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强硬著称的女皇,显露出如此动情脆弱的一面。她甚至抛弃了皇帝的尊称,像个普通的寡居老人般追忆着夫君...她目瞪口呆的坐在床边,直到武皇渐渐回过神来,将目光重新放在她身上:“所以想要安然度过最艰难的时刻,你也需要有座靠山,有个强有力的男人保护你,否则就太难了...朕隐约听说你对独孤将军甚有好感,是真的吗?如果是他也很不错,年轻英俊。一身武艺。又富有智谋,来日定将成为一代名将...”

“不,陛下。”上官婉儿垂下头,极力阻止眼泪夺眶而出:“我并不爱他...我不爱任何人,我曾经对您说过。心似古井水,誓不起波澜...”

武皇平静地看着她,并非看不出什么蹊跷,但是她了解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于是并没有追问下去:“那就更好办了。婉儿,朕就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有天朕不在了,你真的不想继续活下去吗?真的想要输给那些一心看你死的人,让所有人笑话朕宠信了二十年的女官,原来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

“您知道我绝不想这样的!”上官婉儿几近崩溃,她看着面前的老人,克制不住的眼泪断线珠子般落了下来:“我明白您对我的愿望,要我活着,还要我尽力保护武氏子弟,可是我该怎么做呢?!陛下?!没有您的庇佑,我不过就是个人微言轻的女官而已,我又如何能够在强敌林立之下生存,又如何能够实现您的愿望?!...”

武皇冷笑了下,布满皱褶的脸扭曲可怖:“聪明如你,倘若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情爱困扰,又如何想不到破局之法呢?”“您的意思是...”“自古成大事者,无关男女,全都是能够将儿女私情抛之脑后的人。木绮罗之所以可怕,就是她做到了这一点,而你为何会失败,就是因为现在的你竟然连这个都看不清楚!”

她突然猛地坐起身来,就像是僵死的尸首突然暴起,让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她张开枯树枝似的手指,紧紧抓住上官婉儿白皙的手腕,令人恐惧的逼视着她的眼睛,不让她有半点闪避:“什么浓情蜜意,转眼都是蚀骨的毒药!什么你侬我侬,转脸还不是要分道扬镳?!你要什么贞洁烈女的名号,要什么守身如玉的法则,这世上本来就对女子甚不公平,除了你自己,唯独你自己,才能够给自己寻得一条活路,才能够不被人欺辱蹂躏,才能够活成人上人!像你这般哭哭啼啼的贱样子,任谁都能将你碎尸万段!又干嘛在这里恶心朕呢?!...”

她老迈的嗓音如金石相碰般沙哑刺耳,于金殿藻井中盘旋回荡,振聋发聩!上官婉儿只觉得那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冰冷如死人,却力道十足,几乎要嵌入皮肉,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在痛,却痛的越来越麻木,越来越习以为常,似乎胸口曾经被挖空的地方,渐渐被不知名的东西填满,慢慢涨大,慢慢充盈...她瞪大眼睛看着披头散发的老皇帝,仿佛她是从天而降的妖魔,却为自己指出了一条明路...

“陛下,我懂了。”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上武皇抓着自己的手背,表情变得异常平静起来。

皇帝长出了口气,颓然倒在床榻之上,刚才这一番话已经消磨了她全部的精力,让她瞬间颓废,如同被抽空的皮囊,软塌塌的没有半点力气。她甚至没有抬起手的力气,只是将脸转向另一边,示意上官婉儿可以告退了。

她连忙站起身,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泪水,跪在地上规规矩矩行了礼,才倒退着出了椒房。等在门外的宫婢连忙迎上前来,为她披上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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