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独孤讳之牵着马急转过头去,就见一直等待的人小跑着来了。
绮罗穿着一身褐色的麻布立领对襟小衫,腰缠布带,头戴一顶大大的斗笠,肩膀上还搭着褡裢,扮成行商的模样,倒是没有人怀疑这个身材矮小、面上有疤的少年,会是木氏商团的大小姐。她跑得气喘吁吁,到了独孤讳之面前,带着歉意的笑容:“哥哥等久了吧?!临出门的时候绣房的人来了,得给他们支取下月的料钱,耽误了好一会!真是对不住啊!”
“没等多久,不必着急。跑这么快摔跤了该怎么办啊?”独孤讳之宠溺地看着她,习惯性的抬手为她擦掉鼻尖上的汗珠,嘴角带着罕见的微笑:“似锦居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有什么解决办法吗?”“这件事情不用哥哥操心啦,山人自有妙计!”绮罗调皮的攀着他的衣袖,轻巧的翻身上马,冲他笑道:“哥哥差人给我传信,不是说要带我去城外玩玩嘛?赶紧走吧,眼看就傍晚啦!”
两人共乘一骑,除了春明门便放慢速度,沿着官道慢悠悠地前进。时值春末夏初,灞河沿岸的细柳嫩绿可爱,河水清澈舒缓,从南方归来的候鸟们,枝头上撒欢歌唱;不时见到几个青年男女凑作对,在河堤上放纸鸢、饮酒嬉戏…此情此景,让刚从战场归来不久的两人陷入良久的沉默,世俗的安逸喜乐其实离得并不远,置身于此却又觉得十分疏离。
绮罗伸手捉住飘过身边的一缕柳条,扯下半片青嫩的叶尖,回头对身后的男人道:“哥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你都会带我上山捉兔子,那些憨货饿了一个冬天。下个套就能抓住,虽然又瘦又小没什么肉吃。咱们最后还是会把它放了,可那时候真开心啊!你还记得吗?”“怎么能忘了啊…”独孤讳之将她圈在自己的双臂间,表情变得异常柔和,轻声道:“你虽生在王家,可每日囚在高墙深院内。王妃又很是严厉,除了读书受教没有别的乐趣,才会见到兔子上套都那么兴高采烈的。”
“可是就是很有趣啊!”绮罗撅起嘴巴嘟囔道:“虽然每次回去,哥哥你都免不了要挨打挨骂,可是有机会还是会带我出去玩,十个嬷嬷都拦不住…你现在身手这么好,就是那时候挨打锻炼出来的吗?”“我娘虽然打我。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做王家的县主还不如做个庄户人家的闺女,起码有份自由自在的快乐…听她说,你们在街上见过面了?”独孤讳之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口。
绮罗连忙解释:“跟奶娘起冲突的是车夫,他出言不逊,我连忙就道歉了!虽然没有办法跟奶娘表明身份。可是我真心不想让她生气难过…!”“娘就那个脾气,没吓着你就好。”独孤讳之一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很快就让她平静下来:“她对你…对木绮罗虽然有诸多的误解,可是对阳谷县主,这么多年却从未忘记,虽然她不说,可我知道她心疼你。”
“奶娘待我视同亲生。我也常惦记她的。”绮罗眼睛湿了,抽抽鼻子,却突然想起什么:“大叔呢?奶娘到长安来了,大叔也来了吗?!不是博州有什么变故吧?!他们还会走吗?!”
独孤讳之的身体僵硬了下,语气沉了下来:“下个月就会离开了,老爷子公职在身,就是来探望我的。”
这对父子很久以前就不算亲近,可能是因为彼此间性情相近,再加上男人之间的沟通原本就是简单粗暴为主,所以绮罗也没有觉得太奇怪,反而在听说了故人近况后,引起了许多过去美好的回忆,让她心情开朗起来,在马背上晃动着双腿,乐呵呵的说道:“小时候总是会拿大叔来与父王比较,他们两个性格迥然不同,却可以相交甚厚,如果不是隔着一层身份有别,我想他们应该会弄个什么义结金兰吧!哈哈哈,我还记得有一次,父王和大叔跑到城外去喝酒,醉到互相搀扶都走不回来,还得要娘亲自带人去接,我还从来没见过娘发那么大脾气…”
“到了,我扶你下来吧。”独孤讳之突然打断她,勒住马,翻身下地,将手递给马背上的绮罗。她愣了下,只觉得他似乎有点不高兴,可当见到面前的景物时,很快又将这疑惑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此处乃是灞河河道转弯之处,河面宽阔而平缓,两岸柳树荫荫,从岸边延伸出竹竿搭成的诺大平台,就在川流不息的河面之上,架起一间典雅别致的酒肆,坐在里面,透过四面通透的窗棂,就好像漂浮在水面之上,似真似幻,叫人头晕目眩之外,却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趣致。
不等他来扶,绮罗自己便跳下马去,蹦蹦跳跳的跑到水上酒肆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囡似的东看看西看看,又转过头来对他大声招呼:“哥哥!哥哥!快来看啊!真的是建在水面上的!这地基该怎么建呢?!是要人潜到水里去吗?!万一房舍塌了,我们不就要掉进水里了吗?!”
眼看那迎出门的小二脸色骤变,独孤讳之连忙在树上拴好马,快步走上前来吩咐道:“烫两壶酒,将你家特制的卤牛肉切半斤送上来,再准备一尾现宰的活鱼,我们要烧着吃。”“好么!客官楼上走,额叫他们准备着去!”小二操着一口地道的本地土话,招呼他们在酒肆二楼窗边坐下来,自己便退下张罗去了。
“好美啊…”绮罗趴在窗口,看着漫漫长河从自己眼皮下静静流淌,那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