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讳之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就见母亲从大门走进来,气呼呼的样子,连忙迎上前去:“娘,出什么事了?你不是一早去买菜…”
“买他娘的菜!”石喜娘瞪圆眼睛,从仆役手里取过手巾擦脸,依旧恼火得很:“你们京城是个什么破烂地方?!这几个月我每次出门,就能见到那些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有权有势了不起吗?!当老娘没见过天潢贵胄还是怎么样?!想当年…!”
她突然收住话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儿子一眼。独孤讳之暗自叹气,摇摇头:“娘,长安城中聚集王公贵族,四五品的官员都不算大官,自然有这样那样的事端,你初来乍到,习惯就好了。”“反正我跟你爹也呆不了多久,下月便要回博州去,习不习惯都无所谓了。”石喜娘嘟嘟囔囔得,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衣裙,见儿子向着大门方向走,连忙又将他拦了下来:“你去哪啊?宫里传召吗?”
“不…”独孤讳之犹豫了下,思索该怎么回答。自从他们班师回朝,皇帝为了奖励有功将士,赏赐了不少绸帛金银,但是对于他的升迁与否还没有定论,这段时间皇宫里的沉默让他心神不定,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不愿意将这些烦恼告诉母亲,也不愿意告诉她,他现在出门是想去东市附近探探情况,虽然不能直接去拜访绮罗,但是一别数日。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她的情形:“…我出门走走,没什么事情。”
“没事就在家里呆着!”石喜娘抓着儿子的胳膊,将他往屋里拉:“十年了,我跟你爹就跟你团聚这么些日子,你还有事没事都往外跑。真是个不孝子!过来,娘还有事要问你!”
独孤讳之无可奈何地跟随母亲进屋,被按在圆凳上坐下,石喜娘在他身边坐下来,拉着他的手问道:“我刚才在街市上遇见了木氏商团主人的养女,她说跟你认识,这是真的吗?”“绮罗?!”讳之一惊,脸色突变。但看见娘亲密切关注自己的眼神,他马上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娘,你说的是木绮罗啊。我们确实认识,但是交往不深…”
“交往不深就对了!”石喜娘一拍大腿,又显出愤愤不平的样子:“忘了自己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女,还自毁清白与别人争风吃醋,毁了容貌也就罢了。却还没有学乖,仗着自己有点臭钱横行霸道!我跟你说。像这种女人千万不要招惹!万一让上官姑娘对你有什么看法…”
独孤讳之猛地站起身,吓了石喜娘一大跳,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娘…”他紧紧握着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想要将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母亲,但是他不能够确定她是否可以承受,他想要为绮罗辩解,可是在目前的事态基础上,他说什么都是苍白的…既不能发怒。也不能解释,更没有资格维护,他觉得自己处境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娘,邻里街坊的流言蜚语,你也不要全信了,木氏商团与朝廷关系深厚。能不招惹就别去招惹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变得这么市侩了?!”石喜娘恼火的看着儿子泄气的皮球般,重新坐回到圆凳上,便噼里啪啦的数落开了:“你就是在京城呆久了,跟这些没吃过苦、就知道给别人苦头吃的破烂货混在一起,才分不清青红皂白了!你今天是没有见到,那叫什么木罗的多嚣张啊,坐着马车在街市上横冲直撞,要不是我将车子拦下来,眼看着就撞上了老婆婆的菜摊…”
“绮罗没事吧?!”独孤讳之冲口而出,满脸的关切藏也藏不住,就算是石喜娘再怎么粗枝大叶,也看了个正着,脸色一下苍白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还要关心那个破烂货吗?!”“娘!你根本就不认识她,也不了解她,为何要如此辱骂于她?!”事到如今,讳之也不想再撑下去,他重新站起身来,紧紧攥着腰里的剑柄,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忽又停了下来,头也没回的沉声道:“还有,娘,不要再乱点鸳鸯了,我对上官婉儿没有半点情意,现在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
眼看着儿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石喜娘气得双手发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吓得从内室出来的独孤介差点跳起来:“你又抽什么疯呢?!…”“你说你有多没用!儿子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你教子无方?!”有气没处撒,石喜娘便转向丈夫,跳着脚骂:“站那不说话,挺尸啊?!赶紧想想办法啊!他若是着了狐狸精的道,辜负了上官姑娘的情意,白白耽误了这么一场好姻缘,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闭眼了!”
“这辈子太多事叫你闭不上眼了,也不差这一件…”独孤介挥挥大手,无视妻子的火冒三丈:“儿子大了,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你要管,你管得了吗?”
石喜娘愣了下,两手叉腰,狠狠的看着门外:“儿子是我生的,我就不信管不了他!咱们走着瞧!…”
将军府鸡飞狗跳的时候,义兴郡王府却一派恬静安详的气氛。生活在这里十多年的仆役婢女们很是奇怪,他们一向最爱热闹的郡王,居然在结束了一年的军旅生活之后,没有立刻飞奔到平康坊去花天酒地,也没有招来一群群舞姬乐工彻夜欢宴,而是整天窝在府邸中,除了去似锦居拜访以外,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隐居生活,就连那些到府道贺的各路官员,也全都闭门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