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是抱着补偿的心态,对贺穆兰也就不再横眉冷目,想要提醒也是发自本心,没有居高临下之感。
只是他毕竟还是这个时代之人,对花木兰准备继续熬在军中实在是不解,也难免有些惊世骇俗之感,只是不好再说罢了。
屋子里人太多,贺穆兰只是慢了一步,倒挤不进去了。她站在门口,听到里面那大夫说了一堆“胸闷气急,怒极攻心,肺寒火热”之类的话,最后下了结论没有大碍,只是在冬天到来需要好好调养,要破费一些云云之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可家人殷勤盼望的“解甲归田”,在素和君的一番解释之下已经化成了泡影,贺穆兰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满足父母的期望,而此番回家还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她心中有些难过的引颈看了花母几眼,最终还是悄悄的离开了。
等花弧等人送走开了方子的郎中,又委托云泽去拿个药时,这才发现原本站在厅堂里的贺穆兰不见了。
只有屋里的条桌之上,赫然摆着一排金叶子。
“这孩子……该不是恼我打了她吧……”
花父眼眶含泪,手刚摸到那些金子,却想到这些钱都是她九死一生挣回来的,就觉得烫的烧手,怎么也拿不起来。
一旁看着的唐氏看了这番情景,心中也是同情,再想想家中刁蛮的女儿,顿时觉得她这已经不算是让人操心的了。
最操心的,就是这种想操心都操心不上的情景啊。
“花家阿弟,把这些钱收起来吧,这是你女儿的孝心,你该高兴。”
唐氏劝慰地说道:“这些钱不是小数目,你该替她保管好才是啊。”
“嫂子说的是。”
花父擦了擦眼泪,把那金叶子一枚一枚的数着拿起,足足拿了九枚。
这些钱,放在普通人家里,够娶十个媳妇了。
花父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我给她留着,给她以后当嫁妆。”
***
魏帝行辕。
拓跋焘和素和君遇到了史上最难的难题。
——花木兰究竟是不是个女人。
“你不是给她当过随从吗?他是男是女你不知道?他吃喝拉撒你没伺候?”
拓跋焘斜眼一扫这位好友。
“我当时还肩负重任,哪里管得了他的吃喝拉撒,近身事情都是他那军奴花生伺候的。”
说到花生,素和君脸色微微有些可惜。
“是个好苗子,却被那些柔然渣滓给毁了。”
拓跋焘听素和君说过花木兰遇刺被花生所救的事情,点了点头:“有勇有谋,只是独木难支,回头我给他赐个身份,让他能以自由之身下葬。”
素和君听到还有这意外之喜,立刻弯腰谢恩:“我替花生和花将军谢过陛下的恩德了!”
拓跋焘摆摆手,不怎么在意地继续问道:“那你总给他穿过盔甲吧?穿胸甲的时候没什么异样吗?花生有没有过什么异样?”
“陛下,我真不觉得花木兰是个女人。他洗澡的时候花生都守在帐外,但换水或者传达消息的时候都是随意进帐的。远的不说,花木兰受了那么重的伤,当时我亲眼看着那罗浑掀了他的上衣去听心跳,若有异样,哪怕绑着布带,那罗浑也不会表现的那么自然。”
素和君越想越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更何况我给他穿过铠甲,他身材健壮,胸部平坦,我曾以手触之不会出错,他的性别应该没有问题。”
拓跋焘点了点头。
“寇谦之和诸位太医也给花木兰看过伤,若她是女人,寇谦之一定会告诉崔浩,而崔浩不会不和我说。花木兰应该确实是男人无疑。”
“相对于他的性别,花木兰的身份倒颇有疑点,他从军两年都未曾回过家,他一从军,花家就搬离了那里,倒像是特意那么做的。”
素和君是白鹭官之首,为人细腻,好推断思谋。他会来找拓跋焘,想来之前也做了不少准备,多方探查过。
“以往花木兰送信回家,都是由他的堂兄花克虎转达,似乎很忌惮让人知道他与花家有关系。在军中时,新兵总是想家,每到佳节和休沐之时经常会有所感伤,可我问过他昔日的同袍,花木兰很少提家中的事情,有也是淡淡带过,只知道他家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父母体弱多病,再无其他细节……”
素和君哪里知道贺穆兰是骤然而至,根本就没有之前一十八年的相处经历,自然也没有细节可谈。
“但凡人思乡,是恨不得把小时候的事都拿出来说一说的,花木兰这样反倒不像是想家。可他能为了父亲参军打仗,应该和家人感情很好才是,断不会如此。”
拓跋焘张了张嘴,大惑不解地问:“你是说,他有可能是冒名顶替?那又为何冒名顶替一个女人?直接冒名男人不好吗?天下军户千千万,多的是愿意让别人去送死的人家,这花家有什么不同之处,让花木兰冒着这么大的破绽去冒名顶替?”
他问出这么一大溜问题,素和君却只是干脆的摇了摇头。
“陛下,臣也不知道。”
“嘁!”
拓跋焘蔑视地看了一眼素和君。
“你还没你师傅的本事嘛!”
素和君却笑了笑,“我师傅可是一百多岁的老寿星,见过的人和事比我全家加一起的都多,我要是有我师傅的本事,陛下你肯定都笑醒了。”
“这花木兰如今疑点重重,反倒不知道该不该重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