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声音磨得人耳朵生疼,老板觉得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了。
而房小灵已经进入了绝对忘我的精神境界,全然不觉外界异样的眼神。
当然,这眼神的主人只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听众。
此类诡异的状况整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若不是房小灵属妖物,早就来人查看了,哪还容得她一个人在这儿嚎了那么个许久。
“……”老板默了许久,才低声呵斥道,“闭嘴。”
房小灵瘪了瘪嘴,立刻消音,只是略带委屈地看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你家明庭。”
房小灵不干了,“那你想怎样?”
老板指着他被褥上的污渍,淡淡道:“处理掉。”
好吧,这个问题不难。
房小灵认命地单手把那核儿提出来,面露嫌恶,转手就把它丢到了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然后凭空打了个响指,携其天地水灵,将那摊果渍卷了带出。
老板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又缩在里头不打算动弹。
“大晚上的你是想干嘛来的?”
房小灵不明白像老板这个将近一天到晚都在睡却始终睡不饱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她只知道这个人对于她而言,或许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不过这根稻草,着实昂贵。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么?”房小灵说得有些哀怨,可惜脸上那无所谓地表情分分钟出卖了她。
老板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又装作假寐般闭紧了眼,就差翻个身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
“事实是你躲我还来不及。若不是有事相求,你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啧……”房小灵无趣地瘪瘪嘴,有些不满,“身为男士,你就不能让着我点么?”
“我又不是你家那位。想找人撒撒娇,出门右拐,一直往前,就是那谁的院子。”老板懒懒地打着哈欠,“有事快说,我要睡觉。”
“……”
这人能有一下商人的自觉么?
说好的顾客是上帝呢?!
怎么感觉他才是大爷!!
房小灵咬着唇纠结了一会儿,果断放弃了自己的小性子。“帮我把自己封印回青玉令的模样,并把它交还给巽清。”
“你要如何?”老板拧着眉,总算把耸拉着的眼皮子睁开了,里头清明一片,哪里还有惫懒的模样,“回归本体的话,你对外界的情况就只有感知的能力了。”
“吞噬了青杀以后,我的力量比以前翻了两番,自然也获得了些别的神通。”房小灵敛了逗趣的嬉皮笑脸,正色道,“我能预见,就在这几天,巽清将迎来血煞之劫。”
“血煞,在妖族的秘法里,就是无解的‘戮’字相。戮,杀戮,灭血,是最凶险的一卦。”
“他,最终还是躲不过了。”
“而这卦数的来源,就是摄政王刘楚。”
“你说过我杀不了他,那么,我还不如陪着他走到最后,以玉的身份。”
……
房小灵的意思很清楚,她害怕自己忍不住一个暴起,抹杀了刘楚。而这一点,超出了老板的容忍范围,势必会惹来冥府的查探,到时候自己有难不说,还会连累到明庭受着那百炼地狱之苦。
这最糟糕的情形,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见的,所以她索性锁了自己的能力,也好过自己闯了祸事,连累到明庭。
“可以,你过来。”老板支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最后他以从未有过的爽快应了,却是没有提任何附加条件。
这一点,让房小灵有些隐隐地不安。
如果有一天,凡是都要斤斤计较算钱算银子的奸商突然对你示好,无条件地帮衬着你,并且那奸商还是一个强有力的外挂,你会怎么想?
——绝壁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卖了自己还在帮他数钱的感觉。
对,没错,房小灵也是这么想的。
而现实是,老板真的没有什么额外的预算在里头。笑笑失联,蓬莱入侵,他这几天搞这些个事已经焦头烂额,真的没什么精力再去算计些什么。
“……”
“还不过来?!”老板不耐烦道,“反悔了?”
“没……”房小灵只是想说‘老板你这么好说话太吓人了好么……我今天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云云,可她一对上那双清冽至极的凤眸,竟是什么话都说不上来了。
“那就速度点,过期不候。”
房小灵慢腾腾地挪到软榻边,迟疑地问道:“你真愿意帮我?”
“为什么不?!”老板淡淡道,“你原先签订的契约里便是要拿你的‘核’来换取回来的机会。你的本体已经确认为青玉令,也就是说你把你的全部都赌上了,你还能有什么值得我算计的么?”
“……”
房小灵突然觉得自己竟是被噎得无言以对。而事实确实如此,容不得她反驳,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渐渐淹没了她。
她以前是不信命的,妖道都不信命,可最终……
她真的不信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右指尖咬破了一个口字递给他,淡淡道:“开始吧。”
“好。”
血红色的珠子从白皙如玉的皮肤里慢慢渗了出来,带出了一转浅金色的流纹。
老板垂着眼单手接过房小灵递过来的小指,口中喃喃不已,似在念着那些让人昏昏欲睡的咒文。
浅金色的流光在血液里翻转,渐渐凝出了其具体的形态。
那是一种形容诡谲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