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强自忍耐,可垂下的枯木一般的十指已经紧紧地捏起来了,嶙峋的骨节分外的突兀。
倚华嘴角噙着笑,阳光透过树叶映到她脸上,模糊了眉目却遮不住报复的快意。
十里长街,却是人迹寥落。风寂寞地扬起一地的尘土,仿佛在诉说又像在等待些什么。
沉默的对峙。身为下仆的老妇与身份尊贵的少妇的对峙,身为大夫人心腹和没有依靠的过继小姐的对峙。
任倚华步步紧逼:“我问话嬷嬷为什么不答?难不成就一会功夫舌头就变直了?”
刘嬷嬷深深地看了任倚华一眼:“老奴一直不太会说话,这三小姐应该知道,难不成三小姐离开这这么多年,记不得了?”她特意强调了离开二字。
倚华的脸上瞬时就没了血色,可语调里却听不出怒气来:“是啊,当年一去,今天回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站在这个还真想到一个词呢?”
刘嬷嬷明知是陷阱,闭口不答。
唯恐天下不乱的朗云出头应了:“不知道女史想到哪个词了呢?”
倚华温柔地瞅了她一眼:“没什么,不过四个字,今非昔比。”
今非昔比啊。
昔日我枉顶了一个嫡支长女的身份,事事要讨好你,好在“母亲”面前讨得几分颜色。而你大堂上,一支玉钗的指控就让我这个过继的小姐,被安上了私德不修的罪名,赶出家门进了宫中。
今日我还是姓任,但是你已经不能左右我,我成了真正的主子,你就算再不甘心也得做奴才。被当众扇一耳光,也不过敢揭开我伤疤,过过嘴瘾罢了。
何况,今日的乐安任氏,还有往日辉煌吗?今日的大夫人,我所谓的“母亲”还能只手遮天吗?
正横眉冷对的时候,又有一群大丫鬟出来了,为首的那个颐指气使地说:“三夫人说了,开侧门恭请大小姐进来。”
刘嬷嬷愤恨地瞪着她们:“这家里明明是大夫人当家,什么时候三夫人也来插一手了?”
为首那个容长脸儿的丫鬟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对倚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放柔了声音道:“见过大小姐,三夫人在府里等着您呢。”
倚华饶有兴趣地挑挑眉,伸出手让那丫鬟搀着,伴着侧门开启吱嘎的声音,像只骄傲的孔雀走了进去,走过刘嬷嬷的时候还不忘挑衅的笑笑。
任三夫人果然够聪明,懂得尊重合作的人,这次出头不枉答应一场。不过,这次借自己往大夫人脸上光明正大地抹灰,恐怕也是大大地顺了她的心意吧。
这算是,各取所需吧。
一步步移步回廊,只见得雕梁画栋,纱窗锦屏,倚华只是淡淡地叹了声:“好久没回来,倒还是一样有气派,只不过这等气派比起皇宫,还是差了些。”
为首的丫鬟眼光中闪过一丝艳羡,至于身后的那些则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总算到了正堂,倚华死死盯住“荣瑞堂”那三个烫金大字半晌,方轻轻拂了拂衣袖,走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三夫人一脸慈爱,虽未能坐在主位但身上满是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气息,大夫人虽是占了主座,却是一脸的阴郁,看到倚华脸更是黑了几分。
倚华盈盈上前,先叫了一声“三婶”,然后又恍然大悟一般说了一声:“原来娘也在这里啊。”
大夫人被她气得发抖,不管不顾就叫了出来:“谁是你娘,你这个旁支出身的贱人!”
三夫人低声呵斥:“大嫂,你可是任家的当家长媳,张口闭口这种话,这像什么样子!“
倚华理都不理她,施施然找了张椅子坐下:“您这回子想起我是旁支出身的贱人了?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要把我过继过来,给自己求子的?是谁没事就在人前一口一个”我的儿“,“我的儿”的叫着呢,我虽然算是任家女,但也是冷家妇,今日既然不想认我,麻烦您放尊重点。三婶,好歹我是来谈合作的,您就这么个诚意?让高高在上的大夫人羞辱我?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性呢,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人骂我的。“
大夫人直被她噎的说不出话,她当时有了儿子之后就觉得这个旁支出身的女子占了不属于她的位置,打算过河拆桥,被算命先生看出心思,胡诌了一番命相不合的昏话。本是打算再把她送回她旁支亲生父母那里,又觉得这件事名声不好。最后还是陪房出了主意,拿支玉钗栽了赃,再假惺惺地出头原谅劝合,装作不经意说出算命先生的话,几条罪状加在一起自然而然就把这个所谓的大女儿彻底踢出了任家,赶到宫里做下等宫女。
本以为她这样做惯了小姐的人到宫里一定没出头之日,说不定会被处置。
没想到她居然能做上女官,还能得到皇上的赐婚,嫁了政坛新贵,就这么骄骄傲傲地在她面前,眉眼间有不容忽视的气势。
真是造化弄人啊。
倚华看大夫人那忽青忽白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十年隐忍,若到今朝还不能吐气扬眉,那这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三婶说得对,说起来我还要好好谢谢娘。若不是娘那日高瞻远瞩,送我入了宫,哪里有是十里红妆的荣耀?哪里有这等好姻缘?我夫君少年得志,官居四品,更兼着温柔体贴,待我极好,不是说大话,就是家里众姐妹的夫婿里他也算是出挑的了,要不然,”倚华拢拢鬓角,一低头,温柔无限,轻轻吐出几个字:“怎么被皇上选中赐婚呢。”
她越是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