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州官署内,刚刚与胡副将接了旨的冷澄神色不豫。
胡副将倒是欢天喜地:“还是皇上圣明!老子早就想跟鲜卑人真刀实枪地干一场了,他奶奶的什么二王子拓跋英,烧了我们的营寨还杀我们的人,这回一定得让他们血债血偿,拿他们的头颅给陆大人还有衙上的兄弟们上坟去!”
冷澄仍然一脸不快,胡副将没有察觉,却被旁边的小谢一眼看了个透亮:
“大哥,亏您在这儿说的慷慨激昂,人家可没往心里去呢。怎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见了点血就害怕了?又不让你上沙场,你摆出这副脸来是怎么回事?”
冷澄勉强按捺着不满和怒气:“陆大人临去时说过,不要轻易开战。何况就在下看来,现在局势未明,不适合贸然出手。”
小谢哂然:“出战是皇上的旨意,冷大人有什么话跟朝廷反映,少在这儿跟我们唧唧歪歪。再说我还纳闷呢,您不是皇上心中得重的人么?怎么没上封密折,劝上面那位别叫我们打仗啊。还是,连皇上都看不下去您这胆小的劲儿了?”
冷澄只觉与他多说无益,拂了拂袖子就要走,却被胡副将一把拉住。
“冷大人,别跟这小子置气,您哪是他口中那种人……你们读书人,想得多也正常,夫人就要来了,你想求个平安嘛。其实我也是啊,谁不想不打仗,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可这鲜卑人也忒欺负人了,不趁着他们乱的时候把他们打服了,他们少不得又得出来祸害人。我跟他们打过仗,他们什么样我知道,不过是凶悍些罢了,离三头六臂远着呢。给我们个机会,他们就像秋后的蚂蚱,蹦?不了今天了。你看……。”
冷澄自以为听出话里暗含之意,禁不住冷笑起来:“胡副将也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杞人忧天?”
胡副将想解释却因为嘴笨说不清楚:“不是,我是说你考虑周全,你看……。”
冷澄怒地挣开他的手:“在下虽是一介书生,但绝非胆小怯懦之辈!不过是顾忌大局罢了,既然两位都如此说了,我又何苦枉做小人。大战在即,该我本分的我自会做好。还是请胡副将回返军中,厉兵秣马吧!”
自打陆同知死后,他一直沉浸于哀痛与担心之中,平常也少了些精神。这一回声色俱厉,反而把胡副将和小谢吓住了。
他毅然转身离去,却在门槛前驻足片刻,淡淡说了一句:“至于在下的家眷,在下会修书一封,请他们留在京城,以免在下分心,因眷恋私情忘了公事!”
他这面言之凿凿,要传书去家人乖乖待在京城,却不知道任倚华已经开始为动身做准备了。
坐月子要少起身,于是倚华就开始口授着叫人先把东西规整着。朗云气得不轻,她不敢去招惹,就只剩了绯烟几个帮忙。
绯烟虽沉稳,却并不是一直跟着的。倚华每每说到大部头的东西,她倒还能轻易找到。若是说到倚华自藏的衣饰,自然是一头雾水。香菡要带卿远,碧罗一团孩气,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事,偏生又多了许多麻烦。
那一日倚华刚哄睡了襁褓中的女儿,自己也困得睁不开眼,只剩嘴唇有力气动:“绯烟,有时辰的话,给我好好找找那我那钗子。千叶牡丹钗,累丝鎏金的,装在一个半旧不新的香囊里,香囊上绣着并蒂……。”
她还没絮叨完,手里就被粗暴地塞了个香囊,她惊讶地睁眼一看,上面的并蒂莲花娇艳如故。
正奇怪今日绯烟怎么动作这样快,再一抬眼,面前的却是虎着一张脸的朗云。
“说那么多做什么?直接说是阿茵送的不就好了?”
倚华讪讪一笑:“你知道是阿茵送的,绯烟又不知道。”
朗云哼了一声,怨气与傲气两者兼具:“我是死的吗?这些事干嘛要用她们?”
倚华端详了她半天:“怎么,不生我的气了?”
朗云俯身去看襁褓中的冷二小姐:“要跟你生气,多少气都不够生的。不就是你要带着孩子投奔你男人去,不想带我还想把我推给林公子嘛。没事,你这么做也就是不够义气,算不上罪大恶极。”
倚华眼里满是戏谑:“我可是为你好。”
朗云想凑上去亲亲冷二小姐的苹果脸,又怕把她吵醒,想了想还是没做。她依旧是看都不看倚华:“就知道你得这么说。你是不是还要说朗云啊,跟着我是没出路的,嫁人生子才是正道,人各有命……。”
倚华把玩着手里的钗子:“猜得挺准,我是不是可以当做你想通了?话说再过两天我可就请林校尉来提亲啦。”
朗云既羞又恼,口不择言:“你去请啊?我告诉你任倚华,本姑娘可是刚跟他掰了,你要真能请他来提亲,本姑娘立刻就嫁!”
倚华停下摆弄钗子的手,笑的狡黠:“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朗云不信道:“他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被姑娘卷了面子还肯巴巴地贴上来不成?”
倚华话里意味深长:“若是能得心仪美人在怀,区区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朗云不欲与她再提这话,胡乱岔开道:“她们怎么办?你和安人自然是要走的,绯烟,碧罗,香菡她们怎么办?”
倚华语调里透出迷茫来:“第一次要走的时候,自是打算一个都不带。做好了打算凭她们怎样不舍,也要劝着安抚着,大不了狠下心来扔在这里,叫阿茵和秦大人照应着就罢了。如今经过了这么多事,我自己反倒蝎蝎螫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