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淮阳王正欢欢喜喜地躺在挂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的榻上听歌女唱曲儿,只见那歌女眼含秋水,情思脉脉地弹着琵琶:
“嫩脸修蛾,淡匀轻扫。最爱学、宫体梳妆,偏能做、文人谈笑。绮筵前、舞燕歌云,别有轻妙。饮散玉炉烟袅。洞房悄悄。锦帐里、低语偏浓,银烛下、细看俱好。那人人,昨夜分明,许伊偕老。”一曲《两同心》,被这女子唱的百折千回,婉转非常。她边唱边看淮阳王,遮不住的心思,尤其是唱到锦帐里、低语偏浓这一句,特意加重了调子,眼里直要喷出妖火来,把眼前这金龟婿俘虏到床上。
淮阳王直被这赤裸裸的眼神惊了一跳,听这歌词也忒露骨了些,欲盖弥彰地说:“这什么曲儿,不登大雅之堂,赶紧换了换了。”
歌女满心委屈,不是爷您刚才说要听个香艳的嘛,这回又嫌弃不够高雅了。罢罢罢,他是王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赶紧转了调,想想会的曲儿里也就《黄莺儿》还算的上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园林晴昼春谁主。暖律潜催,幽谷暄和,黄鹂翩翩,乍迁芳树。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无据。乍出暖烟来,又趁游蜂去。恣狂踪迹,两两相呼,终朝雾吟风舞。当上苑柳农时,别馆花深处,此际海燕偏饶,都把韶光与。”淮阳王还是一如既往地打拍子,只不过这回敲的是床边。敲着敲着他眯起了眼,这两曲子的词儿还真是有意趣。
“最爱学、宫体梳妆,偏能做、文人谈笑……”。那女子一身宫装,朦胧春夜里,手捧酒杯,软糯糯的声音:“碧楼冥初月,罗绮垂新风。含春未及歌,桂酒发清容。这良辰美景,王爷有时间在这里教训小宫女,却不来尝尝我这桂花酒?”
“那人人,昨夜分明,许伊偕老。……我不介意做王爷的侧室,打从我做宫女那一刻起,我就没奢望能和别人做什么正头夫妻。可是如今看王爷所求,似乎并不是任倚华,而只是掌管礼仪的任女史。倚华一生,要富贵,更要平安。言尽于此,何况王爷觉得我对您可有真心?不过深宫寂寞,您偏来招惹我,我不好得罪您,大家游戏一场罢了。”
“都把韶光与啊。”淮阳王忽的长吟这一句,语气中说不出的萧索。任倚华啊任倚华,你不曾信我,怎么就能断定我接近你只为利用,没有半点真心?你不曾对我有心,又何必与我两两纠缠,终朝雾吟风舞,那晓来枝上绵蛮,都有谁的芳心深意呢?”
淮阳王顺手捻起帐子一角,销金撒花,富贵非常。这样的东西不知道那人现在能不能用的上?看她嫁的那官儿的穷酸样,说不定连最普通的麻帐都用不起。任倚华啊任倚华,你何必如此?你当年说只要有葡萄美酒夜光杯,你就但愿长醉不愿醒,谁知还没过多久,你居然甘心嫁给一个穷官儿做贤内助了?你说那人穷就穷吧,还不识时务。真是委屈你了。
淮阳王觉得任倚华委屈到家,任倚华却正在为自己将要摆脱委屈的处境而欢欣鼓舞。刚接了几个大臣家的帖子,答应去到他们家调教调教进宫待选的闺秀,任女史正喜滋滋地看着朗云,为什么?因为朗云正对着送来意思意思的礼物喜悦万分,任倚华不好意思表达自己澎湃的心情,只好通过观察激动的朗云得到满足。
等到朗云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倚华才出声:“朗云你怎么了,不就是些小玩意嘛,干嘛摆出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来?”
朗云嘻嘻一笑,含着酸意说:“女史,不是我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两天都没见着什么好东西,全是破衣烂衫旧瓷碗,折腿椅子小木桌,还有那白菜豆腐,我都要呆不下去了。今晚上看到这些,我才能想到”装模作样抹把脸:“想到我们以前还风光过啊,女史——”
倚华笑骂道:“别整出这幅样子来,让人看到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正说着传来了李叔打更的梆子声,还有张叔那嘶哑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朗云指指窗外,冲倚华做了个鬼脸。倚华正要握住她的腕子和她嬉闹,安人那苍老的声音让她们化成了雕塑。
“澄儿,你怎么还在书房?时候不早了,快进房睡吧。”
冷澄一句话又让她们活了过来。
“娘,我还有些事没做完,我再在书房待一会儿就去睡。”
安人一语定乾坤:“我看你这两天总在书房待到很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进房去好好睡觉,有什么事儿不能推一推?还是你长大了,就不把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冷澄:“娘,你说什么呢。”
安人:“还不快回自己房睡觉?”压低了声音:“小夫妻两吵架了?’
冷澄摇头:“没。”
“她这两天不高兴理你?”
冷澄心想,这倒是真的,可是这也不能说啊,于是猛摇头:“不是不是。”
安人又压低了声音,倚华她们竖起耳朵听:“你,你不得意她?不能够啊,你两个不是新婚那晚上还挺……”
倚华感到脸上像针扎火烧一样,燎的滚烫。
冷澄笑啼皆不敢:“没有没有,就是,就是圣上对我寄予厚望,我应该殚精竭虑以报。说白了就是皇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应该多做些事来报答他。”
安人把脸一沉:“那也不能误了自家的事。你今天说破大天也得回房歇着去,年纪轻轻没必要太拼命,你难道想像你爹那样半途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