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倚华对着桌上的两张请帖不住地长吁短叹:“不就是旁支小辈联个姻,偏要做得郑重起来。任家也对我发帖子,秦家也请我去观礼,看来倒是不去不行了。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他们什么?怎样都不得清静。“
朗云这段时间陪伴在她身侧,也对她的身世有了更多的了解。对于她一点都不想见亲生父母和弟弟的心情也心有戚戚焉,小心翼翼地出主意:“要不然女史装个病说不去?”
任倚华把刚刚拿起来刺了两针的绣活儿扔到一边:“装病?跟谁装?是跟我那个耳聪目明的三婶儿还是那个把自己相公骗到手的何小姐?我就不明白,任家适龄子弟有那么多,怎么就偏偏轮上他和秦家结亲?”
倚华犹在牢骚不已,冷澄风尘仆仆地进来,还带来几句话:“林家真是做事儿越来越没边了,明明一个边疆副将的实缺,死活找人递了话要添上个纸上谈兵的书生,说是什么承监督的职责。军中自有监军,哪里用得着他林家党羽去那里盯着?张尚书居然也由着他们胡闹!”说罢发狠,把官帽脱下,一掼到桌子上。
朗云被他唬了一跳,倚华倒是司空见惯的模样:“林家这般行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眼看宫里那位正位无望,自然要在别的地方多捞点。以前秦家是靠着兵权才保住地位的,他们不过有样学样罢了。”
冷澄冷笑:“最怕画虎不成反类犬。秦家纵然跋扈,可总还有能带兵打仗的在。像林家这般胡乱作为,等鲜卑骑兵打过来了,看他们怎样收场!”
倚华蹙眉:“这边疆大事可是你顺口就能说得的?万一被有心人听见了,你可就是个祸乱人心的罪名儿。”
冷澄顺手给自己大大咧咧地倒了杯茶,一口就牛饮进去:“祸乱人心,总比他们自毁长城的好!谨慎是好的,但是要谨慎到了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境地,还不如不当这个官!”
倚华只觉得话中带刺儿,正赶上心中不快就嗤笑道:“这会儿又觉得我胆小怕事了,您去找那胆大的去啊?虽说这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但您可别忘了,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冷澄正是恼火的时候,听她冷嘲热讽也不好过,正巧绯烟,碧罗摆好了饭,来请两人过去。
冷澄见到她们俩就头疼,随口就说:“有些人贵为王爷,府里连两个丫头都养不起了不成?非要让你们留在这里看我的眼色?”
绯烟,碧罗脸色瞬间就僵住了,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摆。
倚华一不满他旧事重提,二为绯烟,碧罗抱屈,可是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她理亏,她也不知道能反驳什么。只是冷冷横了冷澄一眼,率先起了身,拂袖而去:“吃饭!”
冷澄见她动了真气,不免有些懊悔,当着别人面,又不好认错解释,就这么跟上去反而落了下风,索性坐在那里不动,认认真真研究起了桌上的两张请柬。、
研究完了才坐到桌上,闷着头吃完了一场面和心不和的饭。
倚华脚下生风地回了房,冷澄亦步亦趋地跟着,进门踌躇了半天,组织了词句才开了口:
“你们家要和秦氏结亲,请我们俩去观礼?”
倚华看也不看他一眼:“第一,任家不是我的家,我从来都无家可归。第二虽说上面写了夫妇二人,但清高的冷大人,要不要去都随便。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顺便给我找个理由让我也不用去那烦心。”
冷澄讪笑:“据我了解,这个任家九少爷好像是你的亲生弟弟吧,弟弟结亲是人生大事,你身为长姐,我身为姐夫,就这么说不去就不去好吗?
倚华不管不顾:“大人知道的真多。不过拜托大人别一口一个弟弟,一口一个亲生,我自己的爹娘都不要我了,兄弟姐妹又算什么玩意儿?谁管他们死活?要不是正巧赶上跟他们合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任家大门一步。我又不像您,家里母慈子孝,眼见的天下无一个不好人。“
冷澄听她词锋相侵,不免心头的火又往上窜:“我几曾见得天下无一个不好人?当年的事,自然是你父母的不对,可是你弟弟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人家大喜的日子你把死活挂在嘴边上,是不是刻薄了点?”
倚华示意朗云给她捏肩,半眯着眼睛说:“我刻薄?我当然刻薄,我自小就被我父母为了弟弟的前程送给别人了,我不刻薄还能怎样?时至今日,我不恨他恨得抓心挠肝就不错了,怎么着,冷大人还指望着我长姐如母般地去照顾他啊?我今儿个明着告诉你冷子澈,这么缺心眼的事儿我任倚华做不到!”
冷澄长呼一口气,抑着怒气解释道:“我没指责你的意思,我知道这么多年,想冰释前嫌根本没多大可能。只是我希望你至少和我一起,拿出好点的态度,去见见你父母兄弟,说不定他们这些年也后悔了,大家把话说说开,从此你心里不再带着这块心病不好吗?”
倚华一张俏脸上挂出虚伪的笑容:“切,我乐意病我的,冷大人非跟着操哪门子的闲心?别以为你没做错过什么,就可以把自己当神医或者是卫道士,对着别人指手画脚。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别说那些人不可能后悔,就算他们真后悔了,痛哭流涕跪在我面前,也别想我拿出什么好脸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哪有轻飘飘的一声后悔,我就犯贱似地把所有的罪过都一笔勾销的道理?”
冷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