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离进宫的时候,皇帝早带了武贵妃宫外避暑,倒也不曾见过这位娘娘究竟生的什么容貌,能将宣帝的一颗心紧紧抓在手心儿里。不过郑译身上流淌着武家的血,那孩子一天一个模样,生的十分漂亮,可见武家的血脉不错。
这个武娇娥大约随了父母的好容貌,更应了她的名字。
舞带萦丝断,娇娥向叶嚬。
真真的是个吹口气便怕化了的美娇娘。
和容色普通的萧婉彤,家世煊赫的柳宛筠相比,武娇娥只凭这张脸蛋,就不怕落选。
承欢宫去了半数秀女,这屋子也骤然间宽松起来。像武娇娥这种,不但拨了单独的宫室,更有贴身的小宫女伺候。
郑离跺着脚进了屋,迎面扑来熏香的暖气,不禁开口笑道:“武小主这儿好暖和。”
武娇娥屋中用的是上等的银霜炭,桌子上放了新鲜怒放的白玉水仙和喇叭水仙。这两种水仙球根自然分株少,芳香浓郁,经月不散,为其他水仙所不及。武娇娥身份到底不同,虽然武贵妃被幽禁的消息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但花房不敢苛待武娇娥,仍旧挑了两盆最好的送来。
这花瓣润白似玉,状如圆盘,心呈金黄,宛如酒盏,婀娜之色宛如武娇娥少女的容颜。
武娇娥让了郑离上座,自斟茶要奉给郑离,“日日见郑妹妹往来承欢宫内外,脸都冻伤了。却不肯歇歇,我都替你心疼。”
“哪里歇得住!”郑离吃了口茶,笑道:“我头一回当差,娘娘又器重,领了这个活儿。不敢不小心些。就说这茶......”
郑离一举茶盅,轻声道:“也就是武小主吧,换了别人,我是不敢进屋去吃的,怕传进汤姑姑和云裳姑姑耳朵里!”
武娇娥早知那汤、云皆为皇后的人,不由得细心斟酌郑离话里的意思。别是怕与自己沾染上关系会得罪皇后吧!
可现在武娇娥心里怕的很,除了与郑离打听消息,她并无别的办法。
“郑妹妹太小心谨慎了。不过这样也好。咱们说话也能各自安心。”武娇娥挥退自己的小宫女:“郑妹妹怕已经听说了,万岁回京却没带咱们的姑妈。我这心里慌乱,又不知和谁商议,只好深夜将妹妹请来。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郑离不由一笑:“武小主请我,我怎么会推却。不过贵妃娘娘是小主的姑妈,我却不敢乱喊。”
武娇娥媚眼如丝。嗔着郑离:“我的姑妈难道不是你的姨母?昨日柳宛筠还问我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郑姑父虽然不来京中走动,但这亲情却割舍不断。何况。我进宫前与郑斌表哥最好。表哥嘱咐过,若有大事,只管来找妹妹商量。”
郑离暗自冷笑:她这个大哥倒是会给自己找事儿做!
武娇娥见郑离不为所动,讪讪道:“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来烦扰郑妹妹。姑妈被幽禁行宫,我心急如焚,可又得不到外面的消息,真不知自己前途是福是祸!若能有个可信的人帮着传递消息......”
武娇娥满眼哀求:“郑妹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郑离轻笑:“武小主这话我只当没听见!私通消息,在后宫之中捉住便是死罪!武小主有贵妃荫庇自然不怕。我却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武娇娥见她木讷不应,连忙开口:“你就不怕本小主得势之后拿你开刀!不要忘了,你不过就是个女官,生死均在本小主手中拿捏!还有,表哥知道你不肯帮忙,也会怪你无情无义。”
郑离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武娇娥,这个丫头说话娇娇滴滴。却透着刻薄劲儿。刚刚她若是好言好语,自己帮忙打听打听消息也没什么,可武娇娥上来说翻脸就翻脸......
这样的人还是少来往。
“武小主忧思太深,我明儿请太医来为小主把脉。”郑离不客气的起身告辞,跨过门口见武娇娥房中的小宫女一脸惶恐,便道:“明儿起你跟着我当差,汤姑姑会另调派人给武小主。”
小宫女是武贵妃的人,自武娇娥进宫后,贵妃殿的人便将她不动声色的安置在了承欢宫。闻听要被调走,小宫女急忙进屋:“小主,这可怎么好呢!”
武娇娥气急败坏,把郑离刚刚用过的杯盏狠狠摔在地上,安静的夜里,这声音格外刺耳,吓得小宫女噤若寒蝉。
“没用的东西!”
犹不解恨,武娇娥还愤愤的骂着,只是不知这“没用的东西”是指小宫女,亦或是她自己!
郑离顶着夜色出了承欢宫,在侍卫那里借了一盏明火大灯笼。烛火被凛冽的风吹的烛芯飘摇,明明暗暗有些恐怖。
好在每走不多远便有来回巡视的大内侍卫,郑离也少了几分胆怯。
都说皇宫里阴气重,这不是凭空乱语,郑离每次走在长长的宫巷时候,就算烈日当头十分,也会觉得阴风往脖子里钻。从承欢宫到新安苑最近的一条路便是这宫巷,可当下夜深人际,连大内侍卫都不愿多往这儿走几趟。
郑离想着那次岳家八角亭里,仍心有余悸,所以准备绕个弯路。
路程虽说远了些,可路上仍有宫人行走,而且沿途有凤凰阁,长青书馆等景致,门前的灯火最亮。
一路倒也无事,行至长青书馆门前时,地上不知几时有积水冻结成了个小小的镜面。偏偏书馆廊下的灯火通明,照的刺眼。郑离只顾着赶路,全没留心,脚底一打滑,仰面便摔了下去。
灯笼没拿稳,一并狠狠砸在地面,蜡烛倒在灯笼皮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