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一听这话,像是得到了提点,拔脚往外走去,不多时却又回来,闷闷不乐的说道:“那边没看见她出去。”
见霜子走进来,急忙告诉了她,问道:“要不要派人在府里找找?”
霜子正欲挥手让清水去办,却听红豆愣了一下,阻拦道:“不用,她大概是去茅房了。”
清水拍一下她的肩膀,笑着道:“还是你的主子,你最了解。”
黄昏的时候,薛宾鹤已经又开始在隔壁骂骂咧咧的,红豆过去给她洗衣服。
到了十二月,隆冬时节,天气越发的冷,薛宾鹤便时常不在,清水起先还大惊小怪的告诉红豆,见红豆每次懒洋洋的打些掩护,便不再作声,见怪不怪了。
霜子与清水、意儿在屋里缝制冬衣,苏总管佝偻着身子,脚步匆匆的过来,愈发苍老,大声道:“毕侧妃,庆王府来人,请您过去。”
霜子心里一惊,知道大事不好了。
入冬以来,何烟水的身体越来越虚,每况愈下,她不好出府,却也听说了许多回,像庆王不上朝,在家里陪王妃啦,庆王买断了全城的好人参给王妃进补啦,各式各样的消息,不绝于耳。
早上沈雪如那边传来消息说何烟水娘家人都过去了,隐约猜到是大势已去,没成想不到中午,就来人找自己。
却还是有些疑惑,为何何烟水在弥留之际,会来找自己?
来不及收拾,只带了清水,急忙往那边走,红豆却站出来,要求跟着去。
霜子错愕是有的,惊喜也是有的,拉着就一并走了,留下意儿。撇撇嘴有点不屑,却又带着几分笑容。
清水一边跑在轿子外边,一面嘟哝道:“是不是死了?叫咱去奔丧?”
红豆纠正道:“奔丧哪有她去的,该也是该沈雪如去。”清水这才放下心来,叫轿夫快点跑。
一行人来到庆王府,却见大总管在门口,像是赶着迎接她们。一下来就命人抬了顶小轿子,恭敬的请霜子上了轿。催促道:“快些,王妃等不及了。”
一下轿就被跟着的丫鬟急吼吼的催促道:“毕侧妃快些走。”
霜子被清水和红豆两边架着,几乎被拖着往屋里奔。
庆王看她倒也没说什么,默默的将一干人等赶了出去,自己在门外候着,体贴的把门掩上。
偌大的床铺上,一个小小的包鼓起着,若不是枕头上的秀发几缕散落,根本不像有人睡的样子。
一双眼睛带着烟雾迷蒙,憔悴的不成样子。见霜子走过来,声音小的几不可闻:“你来了。”
霜子坐到床边的矮榻上,用心听着何烟水说的每一个字,轻声点头道:“庆王妃叫妾身过来,是有什么事?”
何烟水吃力的伸出枯槁的手臂。指着床边一副纸笔急切说道:“快,快,帮我写一个‘火’字,写好后装在一旁的香囊里,然后放到被子里来。
霜子以为她病发了,也急得上了火,大声道:“我去叫大夫!”
“不许去!”何烟水卯足力气大吼一声:“快去写,不要耽搁,写了就好了。”
霜子见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急忙提过笔就“刷刷”两下写就,又揉了皱成一团,放进一旁的小香囊中,迟疑着递给何烟水。
何烟水接过去,将香囊拆开,把字迹展开细细看了半响。
霜子心里陡然一惊,失声叫道:“庆王妃?”
何烟水的气息平息下来,指指一旁的矮凳子,霜子内心难以平静,却也只能顺从的坐下,听何烟水小声道:“还叫我庆王妃?婉儿!”
霜子起先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只是隐约听见个“婉”字,心里骇了一跳,却又听见她重复道:“婉儿!婉儿!”
转过脸,霜子定定的看着她秀丽的眼睛,眸子里满是悲戚的心疼。
何烟水的手,摸索着伸向她的手,待抓住了,才发觉两人均是冰凉一片。
“庆王妃是在叫谁?妾身帮你去叫。”霜子镇静下心神,轻声问道。
据说人世死前都会产生幻觉,看见自己想看的人,庆王妃只怕是糊涂了。
霜子并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人认出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基本上没有交集的何烟水。
所有人都没想过试探她,唯独何烟水想到。方才的字,就是确定她身份的方式。
仓促之中,忘记隐藏,霜子的字,自然是真情流露,与傅余婉如出一辙。
笔迹再相同,其中的气韵锋芒却不尽同,若是熟悉字迹的人,一定分得清楚。
无可辩驳!
霜子几欲起身,却被何烟水卯足了力气死死拉住:“婉儿,傅余婉!我知道是你……”几句话说下来,何烟水气喘吁吁,由不得霜子不重新坐下,内心仍旧是震惊的无法相信。
屁股从矮凳上溜下来,霜子坐在床边的木板上,头枕着何烟水的手,将头埋在铺中,只感觉到何烟水仍旧在小声的叫着:“婉儿,婉儿……”
霜子终于相信,她是在叫她。
不管何烟水现在神智清不清明,她都不能承认,也必须不承认。
何烟水见她闷声不吭,摇了摇她的胳膊,微弱的道:“我知道你是婉儿,知道你满腹委屈,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做……可是,答应我,别苦了自己。”
顿一顿,像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终于说道:“老七是个很好的人,别辜负了他,辜负了自己。”
霜子终于抬起头,已是双目含泪,哽咽着道:“二嫂,二嫂……你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