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毓在触腕的帮助下没费什么力气就爬上了高墙,她在上面端详片刻。
这处大概是个花园,奇石林立,小道相间,树木枝繁叶茂,各种名贵的品种花开正盛争相斗艳,远处雕栏玉砌亭台轩榭,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地盘。
她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园林这种东西她早就见识过了,于她而言虽然富贵却没什么新意,不过是些花草树木,哪里比得上她的海底花园,那才叫作巧夺天工震撼人心。
可是她的钱袋在那里呢?
章毓见没有人,也就放心地翻过墙,小心地落在了宅子里。
她低头四下摸索,翻开一片片草丛寻找,靠近墙根处什么也没有,忽然在一棵树后看见了一块亮闪闪的东西,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就是阿堵物啊。
章毓欢喜得很,看来她的银子找回来了。
毫不犹豫,她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自家钱袋子,只不过碎银子已经从里面掉了出来,散在了地上。章毓弯下腰把银子一块块捡回钱袋,就在她伸手去拿最后一块时,一只黑色的长靴突然踩在了上面,紫色的袍角翻飞,上面隐隐绣着金丝暗纹,斑驳反射,差点晃花了她的眼。
“这是谁呢?”头顶上慢悠悠响起一个声音,动听悦耳,还带着点调笑。
糟了,真是倒霉,被人发现了。章毓心里一突,慢慢抬起头,准备老实交待,用诚恳的态度来求得对方的谅解,反正钱袋已经找到了,不怕他轰她出门了。
本来她是一片赤诚,可是在看见头上那张脸后,那诚恳的表情就瞬间消失了,她张大了眼睛,满脸错愕,“是你?”
“嗯,是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俊美非凡的容颜上一双琉璃般的眼澄澈通透,扫视过来的流光比世间最好的宝石还要璀璨耀眼。
原来是他,那个她从海里捞上来的男人,把她带到大陆深处的罪魁祸首,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啊。
章毓忽得住了口,她可是一直假装哑巴的,这下穿帮了。
“怎么不说话,又要装哑巴了?”他伸出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然后他弯下腰来,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来回摇晃,“不管用啦,你刚才可是说话了。”那手很漂亮,十指洁白,修长有型,随意舒展着,仿佛美玉雕成。
他高挑的身形半折,脸离她很近,披肩的长发倾斜而下,柔顺平滑,仿佛黑色的丝绸。那双眼睛正盯着她看,把她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
章毓握紧了钱袋,决定不说话,她就不说话,他能拿她怎么办。她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撞在他的头上。
赵之睿微仰起身,快速避开,然后说道:“我是赵之睿,姑娘如何称呼?”
章毓根本不理他,也不管他脚下的那块银子了,拔腿就走,既然这人是认识的,有曾经那个过往在,应该不会把她当贼的,所以还是快点走吧。
她在前面乱走,赵之睿晃悠悠地跟在后面,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章毓走着走着忽然愤怒了,这什么破园子,根本找不到大门的方向,走了半天居然又回来了。她转过身狠狠看着他。
赵之睿微微一笑,眉眼间都是魅惑的波光,妖艳无双,“喏,怎么又回来了,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章毓差点暴跳如雷,明明是他耍的什么手段吧,这人不过会了点法术,却不干正事,也就会用来欺压良民,和心怀天下的顾容亭简直不能比,都是美男子,老道士强他一百倍。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大门在哪里?”
“怎么才见面就想走吗?真是没良心。”赵之睿叹气,“枉我还念了你很久。”他一边说一边瞧着她变幻莫测的神色,琉璃眼里一片笑意。
章毓真是无可奈何,她总算看出来了,她越生气他就越得意,上次虽然他也不算正经,可也没有现在这样不着调啊。
她收起神色,郑重给他行了一礼,“我叫章毓,不请自入实在是我的不是,确因我的东西落在了贵府,看在我们也算脸熟的份上,放我走吧。”离海那事她不想多说,盖因情况复杂,多说多错。
赵之睿的脸上浮现出了惋惜,怎么就不生气了呢?
“章毓,章鱼,有意思。”他微微收敛起放浪的神色,正色道:“我还想请姑娘做客呢,既然你我这么有缘,不妨就多留些日子,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这就不用了,我有急事。”章毓虚假地一笑,“还是请赵公子给我指条出门的路吧。”
“这样啊……”赵之睿的脸上又漾开了笑容,恍如遍山的桃花盛开,他甩了下衣袖,半边身体斜斜靠在树干上,眯了眯眼,懒洋洋地说:“既如此,我就不留你了,章姑娘请自便吧。”
章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回转身看了看高墙,“赵公子不把路指给我吗?”要凭她自己估计是走不出这个园子的了,悲剧。
赵之睿半张脸隐在树叶的阴影里,看不分明他的表情,淡淡地说:“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
章毓就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半天迈不开脚来,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他,不抱希望地问道:“你都看见了?”
赵之睿摆了摆手,“动静这么大,不看见也难啊。”
悲剧啊,章毓泪流满面,她分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哪里来的动静。不过偶然做了一件不地道的事,就被抓了个现行。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你应该没看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