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秀女们已全部到齐,众人只是端坐,邻座相熟的微微打个招呼。自有大丫鬟去禀告王妃,不一时,就见一群人簇拥着王妃转过屏风在主位安坐。
只见这理王妃莫氏看起来三十上下,穿一件暗红色缠枝牡丹纹的常服,下身一件银灰色马面裙,头上戴着珠冠,腕上缠着金丝楠木佛珠,姿色却只是中上,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意思。
王妃身边除了随侍的大丫鬟垂柳,还有一位平头正脸的年轻媳妇,看着圆润喜气,却是喜福家的,原是王妃从小身边儿的大丫鬟,嫁了府里的二管家冯喜福,大家都唤她作喜福家的,嫁了之后便做了管事妈妈,却还兼着给王妃梳头的差事,乃是王妃身边第一人。后面另有几位模样儿出众的年轻女子,均规规矩矩侍立在旁,想来是王爷的姬妾们。
众秀女便起身施礼请王妃安,理王妃自是让大家免礼坐下说话儿。一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不外乎是夸赞王妃的衣饰物件及面色见识等等不一而足。梅清听着只觉得有趣,原来这些所谓的闺秀也就不过如此,心下暗暗好笑,却只认真听着并不开口。
忽听得自己左手边儿的女孩儿说道:“陈妹妹今日可以说话了罢?怎么不见你出声儿。”
原来是都察院正四品左佥都御史郑文祥的嫡长女郑淑珍,只见她穿着一件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配着玄色百花拖泥裙,面如满月,一双杏核大眼并樱桃小嘴儿,看着富贵艳丽,娇憨非常。
梅清便接口道:“听各位姐姐们说得热闹,梅清嘴拙,听着也是好的。”那郑淑珍便咦了一声,“梅清可是你的小字?”
梅清尚未开口,便听的上头王妃说道:“今日难得陈妹妹也来了,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儿呢,快说来大家听听。”
郑淑珍便站起身来道:“回王妃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陈妹妹刚刚自称梅清,因从未听过,我且问她呢。”梅清便也起身回道:“因我曾在在家庵中静养,这梅清便是庵中静安师傅给我起的小字。”
王妃却点头高洁,这两个字甚好,正合着你的性子,且你既在家庵中这许多年,自也是居士,梅清居士听着也是十分雅致。”
不想对面右手第三位的女孩儿问道:“妹妹好端端地去家庵里做什么?咱们女孩儿家还是在家中做做针线,闲时习琴对弈也是好的,这修佛问道之事迟些也是不妨的。”
冷眼儿看去,却是顺天府府丞米坤家的女儿米丽景,穿着白绫袄儿,纱绿潞绸裙子,羊皮金滚边,头上珠翠堆盈不可尽数。一边儿说着话儿,一边儿伸出雪白丰润的手儿只摆弄案上那几个果子,倒颇有几分**姿态。
都说是天子脚下难做官,这顺天府的官员,那个不是八面玲珑的角色,想那米坤做了七八年的府丞,应当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谁知这米丽景却是这般直接的一个人儿。
一时大家都望过来,须知被送去家庵的女孩子,要么是实在顽劣不堪教养的,要么就是犯了什么大错儿被贬去的,被米丽景如此一说,倒仿佛梅清有什么劣迹一般。
梅清便笑笑,道:“我去时还只得五岁,那里懂得什么?这两年回到家里,倒仿佛听人说是当年母亲去世,只因我从小身子弱,父亲忧我伤心过度所以才送去静养的。”众人便皆释然。
郑淑珍接口问道:“从前听说妹妹小名儿就唤做小小,可是因为身子弱的缘故么?”梅清便道:“可不是,后来大了几岁便不如此叫了,不然被叫做小小小姐实在是别扭的紧。”
王妃也不禁莞尔道:“这小小小姐果然有趣非常。”
忽地门外“噗”一声丢进来一个五彩斑斓的彩球来,随后一个两三岁模样的童子,穿着小小的皮袄皮裤,被裹的圆滚滚也如一只皮球一般,叨登着小腿儿紧追过来。
正是理王的世子周贺,乳名留哥儿,后头跟着乳娘并一堆丫鬟婆子人等,并不敢都跟着进来,只乳娘紧赶慢赶,好容易捉住世子,舞了半日,勉强算是行了礼请了安。
王妃早已眉开眼笑,只道:“怎么这个时辰倒跑了来?”乳娘回禀了一番,原来小世子刚刚大好不多时日,是以王妃只让在他自己院儿里养着,只是小世子病了这许多时侯,已被拘得浑身难受,今日便不管不顾非要过来寻娘亲,乳娘只怕他哭闹对身子更加不好,只得由着他了。
王妃倒也没有责怪,只说:“这天气越来越凉了,留哥儿快过来里边儿坐着,莫吹了风。”留哥儿便小跑着要过去,乳娘只在后面叫“哥儿千万慢些,慢些。”留哥儿那里理她。
待恰到梅清桌前,见到桌上有一样梅子脯,乃是留哥儿平日里最爱吃的,那留哥儿立时停下来,一把抓了几个,满把便向口中塞去。梅清一下抓住留哥儿的手腕,道:“快放下,这可使不得,不能如此吃东西的。”留哥儿那里肯放下,挣扎着便要哭起来。
米丽景便道:“不过是几颗果脯,妹妹何必如此舍不得,这庵里不过是吃素,不见荤腥罢了,总不会连果脯也吃不到罢。”竟是暗讽她小家子气。梅清暗叹一口气,心想,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又怕王妃忌讳不好直接说怕他呛着,只得道:“小孩子脾胃尚弱,若是如此一路跑一路吃东西,不免容易伤食儿,所以妹妹才劝劝罢了。”
说话间留哥儿已挣脱去了,却倚在王妃怀里,大眼睛瞄着梅清,只一颗一颗地吃那梅脯。王妃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