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便对吴掌柜笑道:“本来这笔洗做了一对儿,只因用的是薄胎瓷,未免娇气些,送过来的路上碧玉已砸了一个,如今可只剩这一只了。”
本来梅清不过是随口说笑两句,贵叔和吴掌柜听了却是大为惊异。
碧玉是吴家陶陶斋的女伙计,乃是家生子,在陶陶斋也做了几年的伙计,故此贵叔也是认得的。听陈姑娘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这斗彩笔洗竟是吴家做的?只是看向吴掌柜时,却发现吴掌柜的神情比自己还要惊讶。
只因如今水仙瓷产销数量均十分可观,吴掌柜等人均是忙碌不堪,兼且主要顾着铺子里的生意,故此梅清这边儿专由碧玉负责往来。碧玉女孩子家出入方便,而且梅清所做多为小件,带进带出也不算累赘,一来二去成了惯例,吴掌柜并不过问具体的情形。
“这笔洗是吴家窑做的?”吴掌柜问道。
梅清笑道:“我要做的东西,都是交待了碧玉去办,想必是吴家窑出的。”
吴掌柜的脸色便有些难看,心里盘算着回去要好生问问碧玉才是。见那些子弟们看得差不多了,便走过去,将那只斗彩笔洗拿了过来,和贵叔一道观看。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越是行内的老行尊,越是明白好东西的难处所在。
贵叔和吴掌柜在陶瓷行当里混迹几十年,好东西不知见了凡几,眼光自有独到之处。
这笔洗若说如何的精美绝伦倒也未必,说到底乃是一件案头器物,即可赏玩,也可实用。只是这工艺上果然十分有特点,叫做“斗彩”,自然着重在“彩”上头做文章,而笔洗之上青花团花的底纹和其上点缀的小朵花卉,显然是不同的着色方式,相映成趣,而底部的如意纹,样式虽然常见,却是用了红蓝黄绿四色搭配,让整件器具十分生动。
再者这笔洗既轻且薄,看来便是刚才陈姑娘说得“薄胎瓷”,也不知是如何制得的。贵叔和吴掌柜好不容易才按下心中激动,没有在脸上露出来。做生意最忌行之于色,被人知道了心思,便落了下乘。
忽然木棉进来在梅清身边低语了几句,梅清便跟贵叔和吴掌柜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眼见梅清带着木棉和梧桐走开,偏厦之中只剩下吴家的人,登时喧哗起来。
因笔洗还在贵叔手里,子弟们便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这些颜色是如何做上去的。
还是吴启辉带头,大家道:“如此乱猜那里会有用,既然是咱们京城陶陶斋做的,自然十七叔是知晓的,请教一下十七叔便是。”
吴掌柜大排行十七,故此被吴启辉称作十七叔。
这话其实贵叔也想问,只是不便出口,见吴启辉如此晓事,自然是绝不阻拦的。
吴掌柜苦笑了一下,道:“这个我也实实是不知的,只能回去问问碧玉再说。”
吴启辉冷笑了一下,道:“自家做出来的东西都不知道,十七叔也未免太敷衍了罢。水仙瓷已被长房独占了去,连这个也不放过么?”
吴掌柜变了颜色,心知长房风头太盛,自己这次惹火烧身,本来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吴家为陈姑娘挑选弟子,谁知族里却乘着这机会要来分长房的油水了。
“辉哥儿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地方,如今还在陈家呢!”吴掌柜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