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的目光清明透彻,凝视了皇上一会儿,翻手握住了皇上的手。t/
最后一缕光线终于淡去无踪,只有眸子微闪,时光似乎就此停滞,宫廷里的一切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寝室之外。周恒弯下腰,嘴唇轻轻碰了碰宜妃的面颊,凉凉的,滑滑的,非常舒服。
皇上终于走出外殿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已离去,只剩下原本至坤宫的人,还有太医们在等候。
晚膳备下了熬得香浓的梗米粥,皇上陪着宜妃用了一些,热热的暖意从腹中升起,四肢百骸都渐渐暖了起来。
宜妃没有换衣服,只穿着中衣,外面披了一件藕粉色的外裳,在烛光下看起来慵懒无比。皇上看着她,忽然说道:“所谓岁月静好,便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他得到了一个笑容。
梅清却笑不出来。终于乘着太后等人要离去的时机,梅清也赶紧告退了。等从层层宫门里出来,天早已黑透了,肚子饿得前腔贴后背,春寒料峭,加上几分冷意,梅清连话也懒得说,上了车只挥手示意赶紧回去。
事实上,心里面的寒冷才最令人难受。梅清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
在这里,没有平等,只有层层不同的特权;在这里,没有自由,只有不同圈子相对的平衡;在这里,自己只是一枚身份不上不下的女子;在这里,家只是一间屋子,亲人……其实很陌生……
吃饱肚子又喝了两盅茶之后,梅清的情绪终于渐渐缓了过来。呵呵,古人说,饱暖思**,果然是基本需求满足之后就另有所求了。自己不管怎么说比别人多活一世,已经是偏得的。在这个时空里,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主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姐,何苦和自己过不去,还不如放空心思,潇洒走一回便是。
想是一回事儿,做是另一回事儿。
陆斐今日来得特别早些。自陈家有了新宅院,梅清基本上是独门独户,陆斐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他进来的时候,梅清正在修补一副工笔丹凤朝阳的长卷。
画卷已经很是有些年头,纸质泛着岁月的微黄,原本细腻灵动的线条变得模糊细碎,但是整幅的构图运笔用色无一不显出大家风范,乃是前朝花鸟名家笑禅大师的真迹。
传说笑禅大师得佛祖真传,乃是拈花一笑的迦叶菩萨转世。他的画极具禅意,据说对画参禅者常能悟得无常真谛,故此其画作极其珍贵。如今传世逾百年,更是有价无市。
现在修补的这一幅并不是收购得来,而是最爱字画的宁老王爷拿出来的,现在山武会里头有能人,善能复旧如旧这一说法,已是名声鹊起,在勋贵的圈子里并不是秘密。而陆斐是山武会的总瓢把子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故此宁老王爷特别拜托了陆斐。
梅清一见到这幅画便喜欢上了,花鸟本是她的专长,当她捻起细细的画笔,有特制的颜料轻描浅画,心中常常升起一种类似入定的感觉,仿佛世间诸人诸物均已淡去,仅余此时此刻此身此画而已。
陆斐刚弄出点儿动静,梅清便立刻放下了画笔,她不想发生任何可能出现的失误。抬头看了一眼刚刚从窗子翻进来站定的长身男子,梅清莫名地有想哭的感觉。
而看着原本低伏着腰身,因自己而抬起头来的姑娘,陆斐忍不住漾起满满的笑意,伸手将垂在脸庞边儿的一缕碎发拂在耳边,便看着那微湿的眸子再也移不开去。
梅清伸出手揽住了陆斐结实的腰身,这是她第一次采取主动。
陆斐大感意外,身子反倒僵了僵,他直觉地感到自己钟爱的女子有些莫名的情绪。一只手有力地搂紧那苗条的身躯,他明智地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用另一只手轻扶她的背脊。
温暖的怀抱和无声的安慰让梅清觉得非常惬意。她像猫儿一样拱了拱脑袋,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刚才突然而来的泪意如今又突然而去。世界很大,而自己需要的空间很小,有这样一个怀抱就够了。
两个人腻了一会儿,梅清轻轻挣脱开来,笑道:“你这几日忙什么呢?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没?”
陆斐伸手到怀里掏了半晌,笑道:“只怕都被你挤坏了。”说着掏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看时,里面的麻糖粘成了一坨,模样儿颇为古怪。二人笑了一回,取小刀来切成小块儿来吃,果然酥香甜美,唇齿留香。
梅清笑道:“这个虽然香,却是甜得很,需配普洱茶方可。”因现找了银签子,从普洱茶饼上剔了一块儿下来,煮了滚水沏了一壶酽酽的热茶,一边儿喝着一边儿说话。
原来陆斐这几日都忙着和安邦侯府的祝小侯爷多多往来。
一则他觉得梅清关注的事情也就是自己的事。按照陈伟岩给过来的画卷所提示,接头的人应该是安邦侯南书院里扫地的阿伯。这位阿伯虽然从前见过,却从未说过话。如今自然要多找借口和这阿伯熟络起来才好。
二来北戎慕容一族自多年前被大昌战火屠戮,留下的人也好,物也快,都实在有限,陆斐也满怀期望那半枚狼符能有所收获。北戎在大昌之北,蒙萨在大昌之东,两国也有不少地方接壤,若是能携手并进,将来机会可期,至少比对立要好得多。
“我比照着狼符上的狼头,让人制了一个荷包。”陆斐说着拍了拍腰间。
梅清仔细看时,果然挂着一个巴掌大的荷包,非绸非布,竟是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