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陆大少爷刚到家,椅子还没坐热,eic一个电话砸过来,说是顾二爷情况很不好,吓得他赶紧带着d.e又十万火急地赶了过去。到了陆家别墅他才发现,eic在电话里说的“情况很不好”实在是太含蓄了。
“发生什么事了?”
eic如实回答:“二爷和二少奶奶……”
d.e瞪着眼睛,非常生气地打断:“我不是说了不能做剧烈运动吗?”
陆景尧吓得差点被口水呛死,一连咳嗽了好半天,伸着手对eic要:“水,水,给我倒点水!”
eic苦笑,“爷和二少奶奶吵架了,杯子都摔了,我拿什么给您倒水?”
“吵架?”纪若拙会跟人吵架?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钦辞闭着眼睛躺在c上,像是已经死了一半,脸色苍白,腰间的血止都止不住。陆景尧见他此时的状况,暴跳如雷道:“你他妈的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安静!”d.e用严肃的目光封缄了他的嘴,“lud,你出去自己倒杯水,比在这大吵大嚷有用。”
顾钦辞都半死不活了,他哪有心情喝什么水!陆景尧憋了半天,终究还是讪讪地闭上了嘴。医者为大,惹恼了这个洋鬼子,顾钦辞就真没命了。
d.e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翻出麻醉剂,刚放入注射器里,顾钦辞就睁开了眼睛。眼神不似以往的清明,乌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像是秋日清晨的树林,冷清而朦胧。他看着d.e手中的针管,动了动嘴唇说:“拿开。”
陆景尧连忙凑过去从d.e手中夺走了针管,顶着对方愠怒的目光,讨好地笑着解释道:“他麻醉剂过敏。”
什么麻醉剂过敏?陆景尧攥着注射器,直想往自己身上扎。
他这辈子说过的所有谎话里,至少有四分之三都是因为顾钦辞。从小到大一直如此,顾钦辞高傲冷漠,做什么事从来不肯给人只字片语的解释。陆景尧只好追着他满世界不停地给人道歉、编瞎话为他开脱。
他并不是麻醉剂过敏,只是从来拒绝被麻痹神经。
换言之,他要绝对的清醒,哪怕是疼痛。
d.e为他缝合伤口,手术针挑起进皮肉的时候,顾钦辞死死地攥着拳,胳膊上凸起一道道青筋,他惨白的嘴唇紧抿成线,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活像是在受刑。
过了片刻,他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强度的痛楚,薄唇微微放松,竟然开口说话了。
d.e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缝合深可见骨的刀疤不打麻药,更没见过不打麻药的病人在手术台上还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的声音大不如以往平静,而是随着d.e手中针线的深入浅出有起有伏:“你怎么找到南山球场的?”
陆景尧怔了怔,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回答他的话,d.e说,聊吧,让他分分心也好。陆景尧才道:“纪若拙告诉我的。”他尽量精简自己的言语,保持在他现在可以接受并思考的范围里。
纪若拙,三个字像钢钉一样钉入血骨,原来真的不是她。
无论背后的主使者是不是纪家人,纪若拙拿起电话拨给陆景尧的这一个举动就足以说明,她不知情,或是,她未曾想过要害他。
d.e左手用齿镊提着顾钦辞的皮肤,右手针线来来回回。
顾钦辞汗如雨下,终于支撑不住。
最后失去意识前,他伸出了手臂,五指禁攥,抓住一把虚无,嘴里无力地喊了一个字:“疼……”
为什么他没有早些找陆景尧问清楚?为什么她不把一切和盘托出,博取他的信任?
陆景尧像慢动作一样机械地转过头去,和eic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撼——顾钦辞就是一座巍峨高山,铁打的荣耀当前,何曾喊过一个疼字?
“二爷,我不解释就是默认吗?”
空灵的声音穿透脑海,像细雨坠入池塘,无波的水面上逐渐散开涟漪,滴滴答答,泠泠的响。
顾钦辞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