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皖嗤笑道:“天下奇闻都在今日一日见齐了,丞相自说自演的本事愈加精进了,让慕皖佩服。”
云迁站直了身子,看她一眼:“不过是具尸身,留下也无用处,我又诓你作甚?”
这句话说的十分坦然,却恰好点在了重点上,裴然的尸身之于慕皖的意义是曾经助推她登上高位的恩人,不论从人情还是道义上,她为裴然敛尸安葬都是天经地义。
之于魑魅宫,裴然虽死,身体中养着的那位毒却还在,虽然他体内那道毒不如当初若菡的那般金贵难得,却也是颇有用处,不论是魑魅宫宫规还是公子意愿,裴然的尸身最终回到魑魅宫都是不容争议的。
然而这副躯体之于云迁却是毫无用处的,他不是莫问,有收藏美人尸的怪癖,又如他所言,不过是一具冷尸,他又留之何用?
冰室中寒气刺骨,慕皖浮于周身的躁气和暑气在这样冷得气息中已经被消逝了七七八八,混沌多时的脑子难得冷静下来,条分缕析,这一切虽然不同寻常,又桩桩件件直指云迁,照理说云迁脱不了干系,然而却不能排除有人在故意为之,误导她的视线。
魑魅宫中多年,阴谋权术看得多了,便不再单单相信眼前所见,更何况即便此事与云迁实有干系,以她眼下的本事也是无可奈何的,且若因此与他撕破了脸,讨不着好处不说,只会又是一桩麻烦,月落如今已经进入了苍鹭山,她在魑魅宫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地位即将面临更大挑战,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她不能再为自己树敌。
从冰室中出来,慕皖并未与云迁再多言什么,双方心里的想法却是心照不宣,慕皖从丞相府中出来,找了栈栖脚,将手下之人尽数打发出去,她从用过晚膳后便一直待在厢房中,坐等有人找上门来。
子夜时分,厢房临街的窗子被人轻轻推开,来人手法极轻又十分娴熟老道,一番动作下来除了推窗户时微微的响动,并未再发出任何惊扰人的杂声,轻手利脚地绕过屏风向床榻而去,在看到床上未曾展开的被褥后后背明显一僵,下一刻一柄寒光四射的剑便已经架在了她颈上。
慕皖从习武来惯用的武器便是流光锦,用剑不过是寥寥数次,却不妨碍她手腕微微施力便能割断这个夜半来客的脖子,如水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剑锋上投下一道闪亮的光影,借着月光慕皖看清来人的身形,是女子才有的婀娜,女杀手并不少见,然这个女杀手,她看着却觉得眼熟的紧。
“转过身来。”慕皖沉声道,将剑又向她颈上紧了几分。
女子闻言动了动,并未有反抗什么,而是如她所言转过身来。
月下朦胧,厢房中的屏风桌案在这般朦胧的光影下都只是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然而慕皖却将这个女子的容貌看得极其清楚,两个人相向而立,女子的脸上笼着一弯柔水月色,将她眼中微微闪烁的泪光映得格外清晰。
“果然是你。”慕皖收回架在裴萧萧颈上的剑,“今日我从丞相府中出来,在巷尾看见的那个过路女子,可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