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比不得楚人文雅,然而宋王却是个难得的风雅之人,平素里兵书谋略不必说,琴棋书画也十分在行,尤其在制香一项上颇有些手艺,平日他殿中,车中所焚的香料皆是他自己亲手调配的,因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免要费一些,从宋国往楚国这一路虽说快马加鞭,车中的香料却从来没断过,只是路途赶得及未来及清理焚剩下的香灰,一路走来积累了不少在香鼎里,赵晗这么一抓一扬,鼎中的香灰如同漫天沙尘一般,瞬间扬了宋王一头一身一脸, 那情形就仿若刚从面缸里爬出来一般,比之赵晗先前趴在地上还要狼狈上几层,一瞬间两人都静下来了,一个惊魂满面,一个目瞪口呆,继而被弄得灰头土脸的那个反应过来,脸上刚刚酝酿起震怒之色,就吓得赵晗手一松香鼎脱了手,正巧宋王上前迈了一步要抓她,那香鼎不偏不倚便落在了他的脚背上。
驻守在车辇周遭的侍卫宫娥都听见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声,纷纷变了脸色以为有人伏击了国君,正要冲进车里来,却被喝止站在那里不许上前半分,又是一阵莫名的静默之后,宋王的声音郁郁的从车中传来:“备一盆温水送来。”
随侍的宫娥听命忙去将温水备好送来,人到了帘子前又被国君一句话给吓得站在那里半天没敢动作,而后一只素手撩开帘子,将水盆接了过去,宫娥看着那双玉手半晌,才反应过来如今车里还有着一位国色天香伺候着陛下,便乖乖地退开了三步开外,垂首待命。
赵晗将帕子在温水中打湿,拧干,而后手有些微微发抖的将帕子递给宋王,宋王见状眼皮一抬,继而扬起下巴:“你给孤擦干净。”
赵晗手抖得更厉害,连连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将那方已经放凉了的帕子捂在了他脸上,蹭了几下后便又将帕子浸在水里,水里登时飘起了一层白色,她将粘在帕子上的白灰洗掉又拧干了水,渐渐的心情稳了些手也不那么抖,便想起了她之前照顾秦宣时为他净面的场景,如今将这一套如法炮制在宋王脸上,他竟然也是一副很受用的享受表情,让赵晗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你是楚王的夫人?”
赵晗咬咬下唇,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
楚国与宋国虽然差异不少,却有一点是相似的,便是对女子的贞洁看得格外重要,先前曾经听人议论过,说别国的女子夫君死后是可以再嫁的,但倘若是楚国的女子,夫君死后若是与其他男子有染,便是要被沉塘而死,宋国在此上更甚,不仅女子要沉塘,连同与她有染的男子也是要受火刑的。
承认自己是楚王的夫人,便是承认了自己并非完璧之身,依照宋国的规矩如她这般残花败柳是绝对不能再嫁,更不必说是入王宫做国君的女人,赵晗涉世不深,看人眼光却很准,一早便看出这位国君虽说位高权重,却未必不是个可以打商量的人,退一万步讲,一个坐拥天下的男子会为了一个丧夫的寡妇冒国之大不韪,赵晗想了几想,觉得此事若是换做那类有倾城容貌的女子身上,确实不无可能,但若是换在自己身上,确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