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t
华裳从建章宫一回来,便宣召了家中女眷,皇后也毫无苛待的批准了,下午,华裳便能见到家人了。
芍药端着六安茶进来,沉默的福了福身。
华裳接过和田白玉的茶盏,抿了一口,有些惊讶,看向芍药,轻声问道:“芍药,你知道本宫不喝六安茶的。”
芍药垂下眼帘,低声回道:“只是因为这茶中有一个‘安’字,图个吉利。”
华裳也沉默了下来,微微扯开嘴角笑了笑,然后喝光了茶杯中的茶。
整个上阳宫都静静的,宫女太监们的消息是最伶俐的,知道自己的主子将要去做什么,沉默的做活,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似乎整个上阳宫都空荡荡的感觉。
兰芝从门外走进来,福身行礼,面上也强忍着悲色,轻声道:“娘娘,夫人,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二小姐,都到了,在宫外侯旨。”
华裳露出笑容,急忙喊道:“快传进来。”
兰芝福身应是,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华裳对着芍药道:“本宫的妆容可有不妥?母亲规矩最重,要是看到本宫服饰凌乱,定会生气的。”
芍药忍着眼泪,低声道:“娘娘没有不妥,夫人也不会生气的。”
华裳在内殿接见了命妇。
华裳见到兰芝领着母亲等人走进来,只觉得度日如年,终于又见到了……一年就能见两三次面,思念跗骨。
华夫人穿着从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见到华裳便下拜:“臣妇叩见华妃娘娘,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华夫人身后的两个媳妇和一个女儿都没有诰命品级,只穿着郑重些,也跟着下拜。
华裳泪眼朦胧的扶起母后,笑着道:“母亲多礼了,大嫂、二嫂、二妹也都快起来。”
华夫人抬起头看到女儿,也悲痛万分,哑声道:“娘娘瘦了。”
华裳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哪里瘦了,母亲又胡说,只是夏日穿的少,显得苗条些罢了。”
殿内只有兰芝和芍药两个宫女,兰芝搬了椅子过来,让四人都坐下了。
华裳没有坐在上首,而是坐在了华夫人的身边,似乎又回到了在家里做姑娘的日子,在母亲身边做做绣活,听着家长里短的磕,自在悠闲。
华夫人伸出手握住华裳的手,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出表情来,轻声开口道:“臣妇听说了娘娘要去侍疾的事儿了……娘娘做的对,咱们家的人都是这个品格儿,娘娘很好……”
华裳听出了母亲话中的难受和欣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就是世家的宗妇,自己的女儿不是不心疼,但是世家传世的家教与家风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品格和操守。
华裳抽泣了一下,抬起头笑着点头:“女儿知道了。”
华夫人抿了抿唇,心里难受,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露出笑脸:“娘娘保重自己。”
华裳听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眼泪便止不住的留下来,一旁的嫂子和妹妹都忙上来擦泪。
华裳摇摇头,摆了摆手笑道:“本宫无事。家中可一切还好?祖父在外地公事如何?父亲身体可好?哥哥们春闱也不知怎么样。”
大嫂如今看着沉稳的很,整个人都变得温润了些,轻声开口道:“娘娘不必担忧,家中一切都好,父亲身体康健,三弟和堂弟学业也不错。”
华裳含着泪点点头笑道:“一切顺利就好,我在宫中也很好,皇上待我不薄。”
华裳的妹妹华容还是个稚嫩的小女孩,看着姐姐一身华裳,绫罗绸缎,但是华服里面的人却生离死别,似乎整个奢华的宫殿也成为了慑人的黑洞,华容带着恐惧的神情,不敢开口说话。
华裳没有注意到妹妹的表情,就算是注意到了,这个时候恐怕也没心思安慰了。
华夫人仔细的看着华裳,含着泪哽咽道:“娘娘可还有什么托付的?”
华裳摇摇头,低声道:“本宫此去,不知能否再能相见,若是无缘,是女儿命不好,母亲也不要伤心,来生,女儿愿再投华家。”
华夫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转头闭着眼,拿帕子胡乱的抹着。
华裳转头对兰芝道:“将东西都拿出来吧。”
兰芝福了福身,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带着一排小宫女走了进来,每个小宫女都捧着朱红色的托牌,托盘中有衣料手饰,也有药品罕物。
华裳看了看诸多托盘,然后道:“这些东西母亲都带回去吧,算是一个念想。”
华夫人没有推辞,垂泪磕了头谢了恩。
华裳看着自己的母亲跪在地上,也捂着嘴忍住哭声。
华裳突然有些后悔,她站出来去侍疾,的确拼的就是皇上的那一线生机,一旦皇上转危为安,那么她的地位就再也不一样了,再也不会是现在后宫这个世家的符号。
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依旧无力回天,她自己也染上了肺痨,那作为陪在皇帝身边最后的女人,皇帝会给她的家人一个好的后路的。
她只是不愿意无力的等待,末世的经历告诉她,等待只能带来毁灭。
可是现在看着亲人的泪水,和分别的苦痛,她开始软弱——这就是女人。
华裳闭了闭眼,扫走最后一丝犹豫,轻声道:“天色也晚了,送母亲他们出宫吧。”
兰芝和芍药也默默的抹泪,华夫人等人跪地扣头:“臣妇告退,娘娘,保重。”
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华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