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酒浇愁添愁,忧内千饮不醉。
苏青指骨摁着额头,往天空望去。
雨已经停了,月亮一lún_dà而圆,亮闪闪的挂在天幕上,黑夜亮月,很鲜明的对比,却偏偏晃着她的眼睛有些轻微的胀痛。
她再摁了摁指骨,抬起头来,正看见望楼回来。
她便问道:“可躺下了?”
望楼点了头。
“可算躺下了,好容易呢。”
他在苏青的面前坐下,眯着眼摇了摇头,冲苏青道:“我倒是当真没有想到梧舟竟也会有这样失魂的时候。”他凑近苏青,左手五个指头不由自主握在一起,脸上神色很是不可置信,“你知道么,明明看着那个人就在那里,但是偏偏就像是失去了精魂一样,内里空空如也,十成十的行尸走肉。但是他平素却那样强大。”
“丧亲之痛,放佛附在脊髓上,一贯如影随形,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苏青淡淡道,瞥了一眼辛阙的无辜神情,笑道:“来,你我把这壶酒尽了,便也各自归去罢。天下无不散宴席,何况主人家都已醉了。”
话是如此,却是径自抱着酒壶豪饮,没有分给辛阙一星半点。
辛阙见了她面上神色,知这又是一个感染了别意而希望买醉的人,伸长了手往她脖子上点了一点,接住她偏倒的脑袋,微微叹了一口气。
情感加重人的脆弱,就是平素看起来再强大再温润的人,亦是如此。
旁边有小童上来,准备扶苏青,辛阙摆了摆手,扶着她穿过抄手游廊,走到外围。
廿一等在那里,脑袋靠在支在膝盖上面的手臂上,闭目养神。
听见声响过来,抬眼,看见他俩的形状微微挑了挑眉。
辛阙道:“不过是醉了罢了。”
廿一颔首表示感谢,接过苏青软绵绵的身子,小心递进马车,坐在行辕处看了看辛阙,微眯着眼睛,上下里外的打量了半晌,最后冷冷了收回目光,道:
“请自重。”
言罢便驾车离去,只留下辛阙在原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苏青第二日晨起阳光大盛的时候才起来,在床上怔了半晌,拿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问:“几时了?”
声音还有些哑。
知归就在旁边立着,眼眶有些红,像小兔子似的把她瞅着。
苏青皱了皱眉头。
自打出了华千仪那事儿之后,苏青就对知归无甚好感,打发了她去照顾苏宥,反倒把廿一提到身边来管她平素事物。
但不知怎地偏偏今日知归竟在她房里来了。
知归在旁边弱弱的道:“巳时了小姐。”
苏青弹坐起来,脑腔有轻微震动,她平复了一下,等脑海里乱窜的星星慢慢过去,才慢慢睁眼。
“怎地之前无人叫我?”
声音还是有些哑。
知归道:“廿一说姑娘昨晚上醉酒醉得狠了,虽说服了些解酒的汤药下去,但是总归只能缓缓头痛,却仍是不易醒来的。何况就是今日提早醒来了,也总归不能有个好心情往太史令那里去,不妨就多歇歇。”
顿了顿,见苏青并未出声打断她,便大着胆子加了句:“天未明的时候廿一就去了辛公子府上,跟辛公子言说了这事儿,托辛公子同乔大人告假去了。所以姑娘不必担心。”
苏青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疲惫,就又倒了回去。
“我再歇会儿,你先下去罢。在门口立着,若有事我会寻你。”
知归声音柔弱,却还是服帖的应了一声“是。”
苏青便又睡了下去。
再醒来金乌又移了位置,在头顶上贴着,温度很高,从窗户外面透进来也很热。
有人在门口敲了两声门,苏青坐起来,靠着身后面的枕头,扬声问:“廿一?”
“是。”
虽然看不见,但苏青也料想他是躬了身,却是念着男女有别的规矩不敢进来。听苏宥曾经的意思,南苏青原本在南边时候规矩是很严的,三尺小童不进内室。苏青这里虽然一切按着她的随意性子来,但到底顾着这整个卫国的民风,廿一不敢越举。
苏青遂道:“知归,你便先进来罢。”
知归进来给她妆弄,手上动作轻柔,但是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苏青从镜子里看她眼睛,不甚清楚,但还是能看出来有些肿。
也不知是才哭过来还是怎地。
她从来不是心硬如铁的人,尤其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就更见不得她受委屈了。何况再一想想,知归也从来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比起行非来又是好了许多。
她忍不住在心里面自嘲,怎地这样心软。
但还是在知归拾戳好了,立在旁边的时候淡淡说了句,“从今后你还是回来罢。闺房里一个丫鬟也无,到底不妥。”
知归显然没有料到,仓促间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苏青瞥了一眼,却没有理,径直往门那边去了。
外面阳光也是正好,苏青推开门,看见阳光四散院中,正对的那株梨花开得正好。
廿一抬起头往房间里扫了一眼,见了个大致情状,却不言,只道:“今日穆公子出发往离边去,现时正在城外柳子林,不少官员都在那里送别。”他觑了觑苏青面上的神色,“——今次姑娘既然没有往太史令那里去,可要去送送?”
苏青面向阳光,金乌光芒洒满了她的正面,闻此言没有转头,却是微微一笑,“柳林留子,能留住便也罢了,留不住也不过是虚增了一些别情罢了。——离愁一遭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