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说女人小心眼爱记仇,幽兰若却不是这样的人。她一般不是正在报仇,就是在通往报仇的路上,记仇对她来说,是件浪费力气的事。一般的小仇小怨,她都是当场就报了,当场报不了的,那她定然立即着手拟出一份策划,以报仇为中心,顺带添些利息进去。
被退婚一事,至今已有半年,目前来说,这当是幽兰若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件大事。此般大事,没有几个惊心动魄的场景衬托下,就难副其实了。听到幽瑜亲临兰馨苑,幽兰若知道,惊心动魄的时刻,即将到来。
她在兰馨苑等了半年,未曾等到,出了一趟门,倒是意外将之提前。
“爹爹有事差人前来传唤一声,女儿整装去前厅聆听受训即可,您亲自踏足兰馨苑,真让女儿受宠若惊得有些惶恐。”幽兰若垂首立在下方,十足的乖乖女形象。
“且坐吧。”幽瑜看着侍婢规规矩矩呈上来的茶水,挥手对幽兰若道。
“诺。”幽兰若就近的一张椅子坐下,坐了三分之一,双手叠起置于腹前,礼仪周到标准得无可挑剔。
这番行为,倒叫幽瑜不好说话,但有些话,不好说,也得说啊。
幽兰若听他问道:“可知错在何处?”
“女儿愚钝,从来克己守礼,不知有错。”幽兰若垂眸,青石地板铺就的厅堂有些生硬的不和谐,这是十年前幽瑜为讨好安王府未来的主母大兴的土木。
“啪!”青瓷茶杯重重的摔在梨木桌子上,青瓷碎裂的声音自兰馨苑传出。兰馨苑的侍婢诚惶诚恐的上前收拾碎瓷整理茶水,重新端上一杯新茶。
幽兰若冷眼瞧着,眼皮子都未动一下。幽瑜冷哼一声,怒极反笑:“闺阁千金,尚未过门,便遭夫家退婚,竟敢说不知有错吗?”
“知有错,知这是夫家有错。”幽兰若轻轻飘出一句话,端的是闲适悠哉,清幽淡然。仿佛被退婚的另有其人,她不过在与父亲谈论饭菜是咸了还是淡了。
“放肆,你怎敢如此说话!”幽瑜气得腾一下站起来,衣袖卷过新上的茶杯,险些带到,再次毁了一杯好茶。
幽兰若望着上方的爹爹,自圣旨赐婚将她指婚于安王府,他便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甚至许多时候对她小心翼翼。此刻,终于放下顾忌在她面前放纵一回身为人父的威严了吗?
“难道不是吗?”理了理袖口处的皱褶,幽兰若极为平静的开口。
东洛国京城世家贵女千金无数,而其中公认最出挑的当属幽相府三小姐与列王府承平郡主。列王府的承平赋无一不精,加之温婉端庄,秀外慧中,不负盛名。而幽兰若虽师承东洛国第一才女辰南,却从未传出她有何了不得的才能。连幽瑜都觉得幽兰若能与承平郡主齐名不过借的是安王府的光。委实是安王府在东洛国太过权势滔天了,不过一个未来主母已引得无数人奉承。
而今日,幽瑜突然觉得自己从前大错特错。
他的嫡女幽惜若聪慧可人,灵巧婉转,他一直引以为傲,寄以厚望。但此刻正视着一直被他忽略的庶女幽兰若,惜若哪里及得她半分?那承平郡主的盛名在外,也未必能胜过兰若吧?他还记得那从来冷静理智天生尊华清贵的安王府小世子,望着五岁的幽兰若痴迷的眼神。
只可惜……
“兰儿,为父朝务繁忙,顾不得家中许多事,少不得对你有所忽略。你母亲管理着偌大的家业,又要担忧你病弱的弟弟,对你也不能事事兼顾。”幽瑜怒气微消,坐下身子,缓了缓语气,“你前些日子在方家可还住的惯?”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幽兰若目光转了转,“皓皓不知何事惹怒了方老夫人,被关了禁闭。整顿一下他的脾性也是好的,就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被这个不争气的孙子糟蹋了。”
当年幽瑜还不是相国,也不是侍郎的时候,方老夫人没有少照拂幽家,算是大恩大德也不为过。幽瑜露出一副感叹的神色,“难得你有心,能孝长可比什么都强。”顿了顿,看向幽兰若的目光加了几分慈爱:“兰儿,你说的其实也没错,退婚一事,本怪不到我们幽家,但是安王府张扬跋扈,说定就定,说退就退,完全不把咱们幽家当回事,委实可恶。”
“不过树大招风,他们总有自食恶果的一天。我原本就不属意与安王府联姻,如今他们主动退婚,就怨不得咱们幽家了。兰儿且放心,为父定为你找一门更佳的姻缘,绝不差了他安王府的小世子!”
愣了愣,这幅霸气凌天的对话,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外。幽瑜见幽兰若呆愣的表情以为她不相信他所说,又安抚了几句,直到她点头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幽兰若凝眉思索,这番对话无疑在向她传达一个十分紧要的信息。对于幽瑜的态度,幽兰若确然有些意外。她原以为他知晓错不在她,即使不对她发难,也当发泄一番,不想他如此开明。依着今日这番对话,他竟是真心疼爱她。想到这些年幽瑜对她过问甚少,幽兰若心底哂笑,有句话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幽瑜说定会为她物色一门更佳的姻缘,又问起方家,他的意向再明了不过。只是,幽瑜如何认为方家会比安王府更佳呢?一个是昙花一现没落的世家,一个是屹立数百年世袭王爵的亲王府,二者何止云泥之差?
虽然方家曾经辉煌过,但盛极之时也未必能比的如今幽瑜这个圣上面前当红的宠臣,而幽家,即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