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脚步顿了一下,想到那位性子,少年时就不把规矩放在眼中,多年来看似歇下的性子,大约从未沉寂过。摇头笑了笑,踏步上前,径直推开海望阁微合拢的门,走了进去。
陆玉踏进海望阁时,月海心正在抚琴,岐王坐在榻上品茶。
听见门响声,月海心惊讶了一下,岐王在朝凤楼素来只是听她弹琴,从无会客的先例。忍不住抬眸瞄了一眼,待看见进门的竟然是那位陆玉姑爷,又惊了一下。
幽兰若交友甚广,五方十三国皆有生意往来。但独独将东洛国的核心权贵排除在外,她不喜与东洛国的四大势力有任何交集,特意嘱咐下边的人也不得与之接触。月海心衷情岐王爷,已是违了她的大忌,为此,月海心看似朝凤楼的人,实则早已被幽兰若舍弃。
月海心低眉,不知小姐是否知道姑爷与岐王爷有往来?
“岐叔叔安好!”陆玉走进来站定,微一见礼。
正品茗的岐王抬眸斜了他一眼,指了指矮榻对面的空着的位子,陆玉也不客气,走过几步,在岐王对面坐下。
“特意招呼你要来的茶,准备了近一个时辰,尝尝。”岐王亲自为陆玉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陆玉看了眼茶盏中清透的液体,没有立即品尝,“岐叔叔只是请我来喝茶的?”
“玉小子,老子一个人闲得慌,就不能让你来作陪片刻?”岐王忽然怒目瞪视,说着,给自个儿也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不解怒,又倒了一杯,一口喝下。
“岐叔叔,我很忙的。”他把那一个“我”字音调特意提了提,端过茶杯,抚了抚杯沿,又作出一副懒散的样子。
岐王直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海望阁中雅致的弦乐只要岐王造访,必定响得欢快。今日却微微带了几分低迷,似乎含着不确定。
陆玉瞥了眼轻纱后拨弦的月海心,古筝,不是他喜欢的音乐。太旖旎,那其中的复杂虽不至迷乱人心,但无法涤荡尘念,有时候,还会让人陷入迷惑的荒野。
“那个幽月小姐,我也有略有耳闻。玉小子,你这是要学你爹要女人不要江山?”缓了好一阵,岐王突然出声。诚然陆玉说他很忙,诚然他岐王爷很闲,但真要比耐性和城府,岐王心底嗤笑,他才没那个闲工夫!
这问得直接了当,听的却心底惊骇,月海心当先错了一个音,赶紧收敛思绪,所幸岐王虽喜欢听她弹琴,但对音律其实不怎么懂。
月海心对政治局势其实不热心,但事关岐王事无巨细,她都格外热忱。而东洛国当代夺嗣争斗中,岐王站立的位子,不知道的恐怕没有几个人吧?四皇子陆衷,原来只是一个幌子吗?
难怪当初小姐那般论断!
陆玉只在月海心弹错音节时眉毛微微挑了挑,随后是不动如山的淡然,仿佛岐王说的只是天气,不关谋逆。
“前些天老四送了几支莲花给老东西摆在御书房,老东西当即大骂,你这小子太嚣张了,毫不顾忌的黏在女人身后,当我们都死了?”岐王叹息的说着,但神色间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后来我着人一打探,才知道那女子是这朝凤楼的主子。海心倒是挺维护的,说了一大篇赞美,我还没来得及看。”
月海心稳了稳拨弦的纤手,略略抬头,露出一个艰难的笑。
陆玉周身的气场霎时变了变,泛出几丝温暖,“她,确实很好。”
“哦?”岐王不置可否,默了一瞬,再次进入今日的主题,“玉小子,你姑姑是向着你的,你老子肯定不会给你拦路,老四难成大器,你若有心,我肯定也会向着你,再娶了承平得到列王府的支持,东洛国就是你的天下。你当真能舍得?你自幼学的谋略御人权衡,就不拿出来用用?”
再一次,月海心手下的音节,漏了一个。
“那位幽小姐,虽有些偏才,若能襄助,也可暂时先纳了,待他日大局定下,你还喜欢她护她一世尊荣,也是不负情意。”岐王感叹,陆玉是后辈中最特殊的一个人,也是长辈一致维护的人。
东洛国的江山,没有比他更适合拥有的人。
岐王的剖析很入理,陆玉却似听着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岐叔叔,我听闻当年暖香公主对你一往情深,立誓非君不嫁,不惜以一国为嫁妆,后来你却拒绝她?”陆玉将话题转了三百六十度,转得岐王僵了半天。
月海心拨弦的手抖了三抖,错了五六个音。
岐王爷,晟京城四大势力之一岐王府的主子,虽已年近不惑,却一直孤身一人,从未娶妻纳妾,甚至据说连通房也没有一个,但是无人敢质疑八卦,只因岐王爷的脾气之暴戾可以以自己的喜好为由枉杀人命。
与公主府的人心所向不同,岐王府是截然相反的人心所惧!
但纵然人人畏惧,同辈中已有抱了孙子的,岐王却连个继承人也没有。
月海心从不知道,原来岐王爷也曾有过香艳的情事。暖香公主?那个让岐王爷终身不娶的人吗?让岐王爷至今无嗣的人?
人声落下,琴声虽然接连出错,却未停下,岐王闭着眼睛听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眼中竟然带了几分苍凉,“是我的错,当年我就该一剑杀了她!也断不会再让你和西灵受苦!我早知她心肠歹毒,却任由她跟老东西叫板,最后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岐王本不是细腻的人,这一番本该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的话,说出来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