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良迟疑了片刻,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又恼怒地恨道:“这是姑娘宽和体谅。可这孽子……听了我跟长贵商量给姑娘预备生辰礼的话,又拿到大爷眼前说……若不是二老爷找我问话,我竟不知道这孽子竟敢……”
“哎,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钱叔快给他松了绑吧。景泰钱庄的事儿我早跟太婆说过了,想来二叔也知道。我原想着把这银子散出去周济贫弱,也就没伸张。这事儿府里的人知道就罢了,只是不该拿到外头去议论。二叔性子刚直严谨,听不得这些话,一时气恼罢了。我当小辈的,去陪个不是,这事儿也就算了。”周冉摆着手打断了钱良的话,又是笑又是无奈。
“再说了,您这么绑着钱仁来请罪,就说您不心疼,花大娘还心疼呢!才刚墨竹跑来跟我说,真把我给吓了一跳。听说钱仁身上的伤还没好,您就这么绑着他过来,万一落下病根,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
周冉说得极为坦然,边说边叹,末了不等一脸煞白根本没力气开口的钱二不服气地瞪着眼睛蠕动着嘴唇出声,又忙朝外头吩咐道:“魏俊呢?快让人扶着钱仁去歇一歇。紫叶去叫人备辆马车,多铺些褥子。”
说着目光淡淡地扫了角落里的钱二一眼,扭头朝钱良叹道,“钱叔可别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话了,这事儿原是我没说清楚,倒让您跟着费心。二叔那儿也没事,您也知道,大哥喜欢往外头逛,二叔向来不喜,这回十有八九是借了个由头敲打敲打大哥。您就放心带着钱仁回去好好养伤就是。”
钱良拧着眉头犹豫了片刻,见周冉笑得温和,心头莫名地一跳,忙抬起一脚朝角落里的钱二踹了过去,沉声喝道:“孽子,还不谢过姑娘?”说着自己也朝周冉躬身行了一礼,“钱良愧对将军,愧对姑娘。这孽子屡次闯祸,亏得姑娘温和体谅,不跟他计较。可我钱家祖宗的脸也不能让他抹黑!我回去就让人送了他去南边,省得他再生事儿,丢了列祖列宗的面!”
“我不去南边!爹——”缩在一旁的钱二听得这话,眼睛猛地瞪大了一圈,眉间的阴郁和愤恨一闪而过,眼里冒着火气直直地瞪向周冉。
周冉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目光淡淡地扫了钱二一眼,眸子里一片澄净,看得钱二不自觉愣了愣神,竟莫名地打了个寒战,心头一慌,忙移开了视线,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里挪了挪,末了又愤愤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一哼,屁股后头又猛地传来一阵入骨的疼痛,钱二顿时哀嚎着吸了口气,眼里的怨恨更甚,才刚抬起头,目光又撞在一旁静静地站着、满脸冰寒的赵毅眼里,登时吓得浑身一僵,又吸了口凉气,嘴唇蠕动着,却没敢再吭声。
“闭嘴!”钱良气得额上青筋直冒,余光瞥见赵毅眼底骇人的煞气,心头一凌,暗自提了口气,又是一脚重重地踹在了钱二身上,力气也用足了十分。
钱二冷不丁地挨了这么实打实的一脚,顿时疼得啊呀一声叫喊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额上也疼得冒出了一层汗来。
朱槿见这势头不对,同周冉对视一眼,也顾不得许多,忙扑上去一把拉住了钱良的胳膊,惊呼着劝道:“钱大叔快消消气!钱仁身上本就有伤,您再打出个好歹来,可让我们姑娘怎么做人?”
一直忍着火气没吭声的墨竹恨得直磨牙,脑子里火烧火燎的,满眼都是暴躁的火气,若不是被朱槿拉着,早就忍不住跳了出来。这会儿见朱槿去劝人,墨竹哪里还忍得住,狠狠地剜了钱二一眼,扑上去就扯住了钱良的另一只胳膊,朝院子门口处的魏俊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扶出去!若有个好歹,外头那些小人还说我们姑娘刻薄!”
魏俊被这阵势吓得愣了一瞬,听得墨竹这声吼,下意识地瞄了眼周冉的脸色。见周冉神色无奈地点了点头,魏俊勉强松了口气,忙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抬手招呼了两个才刚总角的小厮,飞快地奔上来,一左一右架着还在哀嚎的钱二小心地往外头挪。
才刚转身,周冉忙又叫住魏俊嘱咐了一句:“先送去同和堂,请安神医开服药,可不能落下病根了。”
魏俊忙转过身唉一声应了,这才跟着出了院子。
见小厮架着钱二出了院门,朱槿微微松了口气,朝墨竹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放开了钱良,神色赧然地作揖请罪道:“先前是我两个莽撞了,还请钱大叔勿怪。”
不等钱良铁青着脸答话,一旁的周冉又苦笑着骂了两人几句,朝钱良摇头叹道:“钱叔也别气了。钱仁这年纪也不大,少年人多少会淘气些,就是一时犯了迷糊,不过好生劝解着便是。哎,他伤得也不清,今儿我就不留钱叔了,您好歹跟着去看看吧。父子之间,哪有解不开的仇?耐心劝解他几句就好,也犯不着喊打喊杀的。”
周冉的声音很轻,语气柔和,却听得钱良眼皮一跳,不自觉地打量了周冉一眼,心思转了几圈,眉头却皱得更甚,沉默了片刻,才拱手朝周冉道了谢,告辞出了院子。
等钱良转过垂花门不见了踪影,朱槿才慢慢吁了口气,同墨竹对视了一眼,迟疑地瞄着周冉的脸色,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姑娘……”
“没事儿!”周冉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地笑道,“闹了这一场,我倒觉得饿了。墨竹快去厨房看看汤婶子的饭菜做好了没有,赶紧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