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墨竹满脸好奇地盯着那匣子,周冉一时失笑,直起身子,点着墨竹的额头笑道:“才刚你不是说要看宝贝?这可是真宝贝,你小心收好,可别让人瞧见了!”
“就那丁点大的玉印?”墨竹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手里的匣子,又迟疑地看向周冉,嘿嘿笑了两声,撇嘴道,“姑娘唬我呢!”
周冉笑得眼角弯弯地,眉间神采飞扬,从炕上站起来,趿着鞋子,抬手敲了敲墨竹的脑袋,笑骂道:“我唬你干什么?外头那些大叔大娘们可都是土财主!这送进来的东西能差了?”
墨竹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眼里冒着兴奋之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冉,一脸讨好的笑意。
“拿进去收着吧,”周冉脸上蒙着层轻渺的笑意,黑亮的眸子里光彩流动,声音轻飘飘的,语气随意地解释了一句,“这是景泰钱庄东家的印鉴。”
墨竹被周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震得魂飞天外,呆愣地张着嘴,只觉得双手酸软,仿佛抱着个千斤重的物件。良久才咽了口口水,瞪大了眼睛,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连说话都声音都有些哆嗦。“景泰……那个景泰?姑娘是说……”
景泰钱庄是本朝数得着的大钱庄,在江南一带颇负盛名。江浙一带向来是商贾云集之地,南边人又向来奢侈讲究,花钱如流水。这景泰钱庄每日里各个分号里的银子就跟那河里的水似的进进出出,看得人眼花缭乱。墨竹向来爱听外头的人说这些趣事,自然也知道这景泰钱庄的盛名。
“就是你想的那个景泰!”周冉笑着拍了拍墨竹的肩膀,转过身自个儿到桌前倒了茶,捧着只极小的青蓝釉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极为惬意地呼了口气,目光在窗外缀满了嫩绿新叶的桃树枝上绕了一圈,这才丢了茶杯,转身朝墨竹轻声笑道,“好生收着吧,这东西你心里有数就成。只是出了这屋,就得当什么也没看见。”
周冉的声音极轻,脸上也晕着一层朦胧浅淡的笑意,只这声音却听得墨竹无端地打了个寒战。
“姑娘放心,我晓得轻重!”墨竹吸了口气,脸色极为郑重,连眉头也蹙了起来,颇有些烦躁地捧着那紫檀木匣子转了半圈,又吸了口气,瞄着周冉脸上惬意自在的神情,哭丧着脸嘟囔着叹道,“姑娘不说还好。一说……这么个精贵东西,我抱着它手都还在抖呢!”
说话间,人已经转入那远山翠屏后,将东西收在了周冉惯常放东西抽屉里,又颤抖着手上了锁,墨竹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瞄着窗下站着的周冉,迟疑着问道:“姑娘怎会……”话刚问到一半,墨竹的眼睛猛地亮了几分,一巴掌拍在自个儿脑门上,摇着头笑道,“哎,我这问得糊涂!既然是外头那些大叔大娘们送进来的,那就是老爷夫人留给姑娘的?哎,老爷当年……”墨竹兴奋激动地跳了起来,啧啧惊叹。
余光瞥见周冉静静地笑着没吱声,墨竹心里咯噔一声,惊叹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呆愣了片刻,转而捧了茶上去,抚着胸口咳道:“姑娘喝口茶压压惊!哎,先前捧着那东西,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磕着碰着一下就少了几千几万两银子!真是吓死个人!也就姑娘能这般镇定……”
周冉脸上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声,扭头嗔了墨竹一眼,接过墨竹手里的茶杯,微微叹了口气,目光移向远处,思绪又飘远了。
印章是死的,人是活的。太婆说得对,主子也好,下人也罢,谁能没个自己的心思?她拿着这玉印,人家就肯认她是东家了?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冉慢慢抿了口茶,嘴角扬起,微眯着眼睛轻轻笑了起来。上辈子,这印章最终落到了二叔手上。景泰钱庄嘛,自然也归了周家……二房。嗯,或许也不是周家,而是朝堂上那位至尊。说起来,她这位二叔功利心可不小,可难得的是能忍,会忍。这点,她就自叹弗如!到底是长辈,确实比她看得远多了……
这辈子,她既然拿了这印章,就没准备再送出去!
晚间,醉月楼的岳掌柜亲自送了酒席到周府上,魏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到二门口接了,在桃园里摆了两桌。周冉和几个大丫头并魏嬷嬷一道围了一桌,外头几个小丫头和婆子也满满地坐了一桌。一院子的人热热闹闹地饮了一回酒,给周冉祝了寿,重又磕过头,说笑着一直乐到亥时中,直到守夜的婆子来催了,方才散了席,各自洗漱歇息了。
周冉的生辰过后,桃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周府上下却又忙碌了起来——圣上下了旨,因着太后六十大寿,且又正逢端午,今年要在宫里举办节宴,特恩准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府上的女眷们入宫道贺。
圣旨一下,各府上自然都忙得乐活。周冉却没心思理会这热闹,趁着月中得闲便回了向老夫人,带着朱槿几个一径往京郊外的庄子上去了。
正值春末,夏日的湿热刚露了个头,太阳洒下来,烘得人暖融融的,额上也起了层细汗。周冉靠在车厢角落里,手里捧着本野史杂记,目光却透过窗格子落在郊外碧翠的草丛上,微风过处,绿波荡漾,野地里的小花开得灿烂纷繁,连风里也夹杂了淡淡的芬芳。
周冉眼里不自觉地染了笑意,丢了书册坐起来,伸手微微撩开帘子。细风拂面,轻轻柔柔地,让人的心也跟着飞了起来。周冉深吸了口气,缓缓张开眼睛,正要往野地里望过去,眼眶却猛地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