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在他男子身上笼罩一层暖意融融的光晕。
多年以来的心愿未变,多年以来的心也没有变,一切如故,所幸,他还是那个绝代风华的温润公子。
裴云默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也终于是在这一刻完全释然。
情之为物,不是强壤夺,只惟愿她能够遵循自己的本心去生活。
其实这么久以来本就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吧,裴云英那样的人,当初在他决意放手的时候,其实早就卸下了那一重非分之想。
这一刻,他也感激当初展欢颜再拒绝裴云英时候的决绝——
的确,他们谁都不应该将就,那样对裴云英而言也是最大的不公平,总有一天他会拥有一个全心全意爱慕他的妻子。
至于展欢颜——
这一生,本就注定了是属于别人的传奇。
微微一笑,裴云默就自远处收回了视线,翻身下马进了宫门。
黎王的叛军已经被尽数斩杀,而整个御林军却是交由陆行,再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一举要将北宫驰的势力扫荡干净。
展欢颜和北宫烈并没有马上去前朝安抚朝臣,而是在展欢颜的坚持下一起先回了重华宫。
裴云默随后赶来,当着展欢颜的面又给北宫烈请了一次脉。
展欢颜的面色沉静,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流露,守在一旁看着。
北宫烈靠在一张榻上,一边由裴云默给他把脉,一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展欢颜的身上,忐忑不已。
这一次的局做得很大,除了开始时候对展欢颜交代了两句之后,后面还有很多事都是他后来临时起意的安排,并没有提前通知展欢颜知道。
虽然不过短短数日的功夫,也虽然他一直都做了安排,有人在暗中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可以在危难之间保障她的安全。
可是他的欺瞒却也是事实。
让她一个人在这血色渲染的后宫中独自和单太后还有北宫驰这对居心叵测的母子周旋,让她为了他的安危担心,让她身处险境又劳心劳力的布局算计——
这些,终究都是他所亏欠她的。
北宫烈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心虚,本来他连朝臣都没见,先跟着展欢颜回来,就是要跟她的解释的,可展欢颜却是一点独处的机会都没给他,直接就宣了裴云默进宫。
虽然自始至终她的态度都平和很冷静,可她越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就越是叫北宫烈的心里觉得不安。
只奈何,当着裴云默的面,他又什么都不能说。
强压着脾气等裴云默给他诊完脉,北宫烈就坐直了身子整理衣袖。
展欢颜也不说话,只就朝裴云默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裴云默笑了一笑,却是很识时务的回道:“表姐不必担心,陛下身上的寒毒如今已经清了大半了,回头再用几服药,后面虽然毒素化解的速度会相对要慢上一些,至多三个月,也应该可以完全肃清了。”
北宫烈身上的寒毒原是单太后中在他身上的蛊转化而成,大婚之前她曾特意找裴云默询问过,那个时候裴云默还一筹莫展的告诉她无药可救。
就在几天前,她都还以为北宫烈可能真的就要那么去了。
这突然之间的一个转折,着实是让展欢颜很不放心,哪怕是再好的消息,也不能立刻接受。
裴云默见她仍是神色谨慎的看着自己,多少也是有点儿心虚,掩嘴干咳一声,然后才道:“表姐你也别怪我自作主张,本来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其实是上回陛下身上的寒毒发作时,我给他下了一剂以毒攻毒的猛药,后来他一再吐血,看似是伤情恶化,实则也是体内沉积多年的毒素也伴着那些残血给一起吐出来了。这几次下来,效果还算是不错的,也算意外收获了。”
之前北宫烈一次次的吐血,险些就让展欢颜以为他是撑不下去了。
现在裴云默却来告诉她,那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下的一剂猛药。
虽然有他保证,北宫烈一定是没事了,此刻展欢颜心中也唯有一股子火气冲天而起。
“颜儿——”北宫烈见势不妙,就起身过去扶了她的肩膀,才要解释什么,裴云默却是有恃无恐的扬眉一笑,继续没心没肺的说道:“表姐你也别怪陛下,不是他有意瞒着你的,而是当初用药之时,我自己也都不知道这一剂药下去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所以也就没跟他说,省的你们彼此都还抱了希望,最后却是空欢喜嘛!现在这里多好,全是意外惊喜!”
裴云默这人,外表看似放荡不羁,内里心思却最是个通透又细致的。
他这是算准了北宫烈和展欢颜之间为了这事儿会有一迟司要打,便嬉皮笑脸的出来和稀泥了,不得不说——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展欢颜看着他笑嘻嘻的一张脸,心里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一时发泄不出,只就神色不善的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转身进了内殿,道:“姚阁老还带着朝臣们在前朝等候呢,皇上早些过去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在层层叠叠的幔帐后头隐没了踪影。
裴云默的面上带着等看好戏的表亲,冲着北宫烈挤眉弄眼道:“这事儿虽然都是我的不是,不过运气好,这会儿我也是尽力将功补过了,皇上也就不用再追究我自作主张的罪责了吧?”
北宫烈深深的看一眼,唇角却是难得牵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