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霏漠头上的纬帽早摘了去,她看着步颜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暗夜里,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何处青山不埋骨。”虽然早有了这样的觉悟,苏霏漠眼里仍有大颗、大颗的泪不断的滴落,不多会儿就濡湿了面颊。
苏霏漠没有再做无谓停留,咬牙吩咐栓子加快速度赶路,泪水却肆意横流,止也止不住。今夜的风出奇的大,衣襟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那些泪不似落在衣襟上,而似落在心里,疼痛寒冷。
这边,苏霏漠这一队人轻车简行,借着暗夜的掩护,往步颜相反的方向疾驰而行。
那厢,步颜这支准备做诱饵牵制追兵的队伍,他们小心伏行,迎着火光悄悄接近……
先是从队伍的前方传来一声巨响,之后是些仆妇此起彼伏的厉声尖叫,随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贼人太厉害,挡不住了,大伙快逃。”话音刚一落地,不知从哪儿又传来七、八声爆炸声。一时火光冲天,人仰马嘶的吵杂响彻一片,队伍里的马失去了控制,随之四散的往外逃窜。
片刻,但闻人声喧沸,惊马嘶鸣,内里还夹杂着兵刃相交之声。两三盏的时间过后,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围拢又退散,往苏霏漠她们相反的方向消退下去。
就在步颜这边人仰马翻之际,苏霏漠等人已经悄悄往相反的方向潜行了四、五里。两边距离虽然较远,顺风耳闻,苏霏漠这边依稀能听到一点动静,而突然燃起的火光,在暗夜里格外的扎眼刺心。苏霏漠刚被夜风吹干的泪,又凝满眼眶,她知道步颜和那些人遇上了……
耳听着风中依稀传来的响动,眼看着在暗夜里跳跃的火光,苏霏漠刚才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此时反倒感觉不明显了。
走!极尽所能的向前走!否则就是对步颜的辜负。必须走,且一定要护着阿娘脱离险境,否则就是对步颜此时以死相博,才给她们赢得的一线生机的亵渎。
远处,苍青色的上岗上蜿蜒起伏,雨后的夜风带着几分阴寒簌簌而过,草木低伏,草叶上凝结着白露,白露如霜。
在队伍最前面的苏霏漠面色突然一变,不对!因苏霏漠练过武,耳目自然比常人灵敏。苏霏漠先向栓子打了一个手势,栓子稍稍把马车慢了下来,苏霏漠趁势跳下马车,俯下身,单手支在耳朵上贴地听了一会,这才能感受到大地有轻微的震颤,前方有人过来了,尽管来的人不是太多。
没有光,对方奔驰的速度却快速而平稳,同样在马蹄上包裹了软布。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起彼伏的敲击着大地。
此时她们已经行进到大路上,再过十来里,应该就到这条路的岔道处了。她们的马赶了一天的路,车上又载了人,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队来历不明之人。
本来步颜舍生忘死吸引追兵在后,苏霏漠的马车过了岔道,转到去临潼的那条隐蔽的小路上,就算安全了。可惜现在身后的追兵未退,步颜那边的战况由撼。这时前方又出现了不明之敌,她们正好被抱在当中,一下成了瓮中捉鳖之势,身处之地反成最危险的位置。此时,苏霏漠等人似成了煮熟的鸭子,想跑也跑不了了。
一瞬间,苏霏漠的心提到喉嗓间,她万没想到会出现这般危局。
后退?还是前行?苏霏漠只犹豫片刻就做出决定,向前!
莫说后退很可能会遭遇追兵,根本没有后退之路。向前!闯过去!便离那条小路近了,到时候自己想法拖住这些人,阿娘她们就可以往临潼去了。
“伏寇在侧”苏霏漠没有选择。只能咬牙向前。
两拨人都是停顿半柱香的时间,都迅速做出各自的决定,都不约而同的继续各自往前,没有停下来。
两队人迅速的接近着,同样在黑暗里奔驰,对方明显训练有素,因为他们行进的速度比苏霏漠这边快的多。
苏霏漠心底涌起一股绝望,那册子上写着:“命定之运不可逆改……”她却偏要逆天改命。老天爷终于看不惯她这般得意下去,要给她迎头一击吗?
苏霏漠第一次深刻领悟到对局势无法把握的无奈,一时间滋味驳杂,不及细辩,反到激起苏霏漠心中潜藏的孤勇。
末路红颜,面临绝路苏霏漠反倒沉心静气。她反昂起头,虽然生命可贵,她也颇眷恋这红尘俗世,但赴死的勇气还是有的。
路由尽头,人有相逢。两队人马终于在路上遇上了。
隔着一条不足三尺的小路,两队人马遥遥相望。
苏霏漠身处队伍的最前端,抬头望去。这队人不多,只有七个人。
暗夜里又隔了三尺多远,看不清彼此的样貌,唯一能看清的是这些人脸上没有黑巾或者面具。
七人雁翅排开,苏霏漠凝眸细辩,这些人都是深色服饰,身披大氅,窄衣箭袖,一幅游侠的打扮。本来在幽黑的夜里,根本辨不清彼此的面目,但苏霏漠却清晰的感觉到,为首之人被黑夜遮蔽着的那张脸,应该是一张年轻的脸。
同样赶路,苏霏漠这边狼狈不堪,对方却悠游从容。
旷野的风幽咽的吹过,似人的叹息。
三尺之距,苏霏漠根本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却感觉此时的他笑了。这人的笑应该是慵懒随性的,如花朵初放般喜人。此时这笑意却让苏霏漠脊背生寒。
有些事情在作出决定之后就很难预料结局。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动手,露出破绽,之后在对手在出手的一刹那,一击致命,将对手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