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的挑衅,夏侯缪萦只容色淡淡,浑不在意:
“不会比珞琰姐姐你知道,王爷给你的一纸休书,是被本宫撕碎的这个事实,更失望……”
攒开在女子玉颊上的浅浅梨涡,在这一刹那,像是陡然被人扯去了一般,惟余绷紧的精致脸容,在眼角眉梢,泄出丝丝微不可察的轻颤。(.u首发)
许久,容珞琰方才冷冷一笑,咬牙道:
“那本宫是不是还要多谢缪萦妹妹你呢?”
语声一厉,几近声嘶力竭:
“夏侯缪萦,你真的以为,是你替本宫求情,王爷才放过本宫的吗?你还真是好不天真!但你知不知道,只要我阿爹手中一天握有兵权,王爷就要一天将我留在他的身边,无论我做出怎样十恶不赦的事情来……”
夏侯缪萦望着面前女子眉目间的戾气,却突然轻声一笑:
“珞琰姐姐觉得这很值得炫耀吗?王爷为着你父亲的名利权位,所以才会将你留下,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字字诛心,于容珞琰而言,如尖利的锥子一般,直刺入喉,漫出的累累鲜血,将她浓烈眉眼,浸的愈发的艳丽:
“王爷为着什么原因留下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在他的身边,这就够了……”
说这话的女子,一张精致面容,苍白如洗,血色全无,像施了厚厚粉黛的一具布偶,被人摄了魂魄,漫出种种不真实之感,惟有一双幽深的眸子,却亮的可怕。如同簇了幢幢鬼火,闪烁不定。
夏侯缪萦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容珞琰却瞥了她一眼,如墨瞳底,似划过一线极锐利的精光。
“本宫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夏侯缪萦,你知不知道,当初赫连煊为什么要娶我?”
娇艳唇瓣,因着这出口的一句话,缓缓漫开妖娆笑意,有一种扭曲的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愉悦。
夏侯缪萦突然替她如此的悲哀。
许是她脸上不由闪过的怜悯,刺激到了容珞琰,女子紧抿的嘴角,尚带着未散的笑弧,明眸里却刹那卷起巨大的风暴,衬得如花美眷,狰狞似鬼魅一般。
“是赫连煊告诉你的吗?是他亲口承认,他当初之所以肯娶我,就是为了借助我阿爹的权势吗?”
灼灼语声,尖刻的从容珞琰的口中挤出,炙痛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夏侯缪萦没有说什么。
答案不言自明。
容珞琰紧紧闭上眼眸,复又睁开的时候,已只剩下一片悲凉:
“如今,他连那些虚情假意的敷衍,都不屑给我了吗?”
涟涟冷笑,从容珞琰的嘴角倾泻,这一刹,却不知嘲笑的是谁。
夏侯缪萦望着她,那样艳丽的一张容颜,如今却被种种怨毒与痛苦,浸的如刀锋般锐利,刺向别人的同时,也割伤自己。
她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能理解。
“为什么?既然你早就知道,他娶你,是别有用心……为何还要嫁给他?”
容珞琰蓦地射向她,如同她问了一个极之愚蠢的问题一般,眸底却止不住的一片如水悲凉:
“为什么?夏侯缪萦,若你知道,我整整爱了他二十年,你就不会问我为什么……”
二十年,舌尖含着这三个字辗转反侧,漫过阵阵苦涩。夏侯缪萦望向对面的女子。
“可是,他不爱你……”
多么残酷的一句话,因为是事实,更加叫人难以承受。
容珞琰却厉声将她打断:
“那又怎么样?”
起伏的胸膛,似难以抑制心底的激荡情绪,面前的容珞琰,眼角眉梢,每一寸脸容,都不能抑制的被浓厚的哀伤所占满,化也化不开:
“我何尝不知道,他不爱我……就算他只是想要利用我,也没有关系,只要我能够跟他在一起,天长地久,他总会对我生出几分真心来,不是吗?”
绝望的期待,在容珞琰的眼底铺陈开来,像是溺水之人,拼命的抓紧最后一株稻草,自欺欺人的相信着,那将是她的救命之符。
夏侯缪萦突然心中一片凄凉,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一块千斤巨石,狠狠抵在心头一般,压的五脏六腑,都几乎不能呼吸。
怀抱着一个遥遥无期的卑微的期待,将自己完全陷入对另一个人的等待中,明知道从一开始,两人之间,就充满了不平等,却还是心甘情愿的一头栽下去,做着有朝一日,能够感动他的美梦。
奈何郎心似铁,一朝梦碎。
何其悲哀。
容珞琰却在这个时候,瞥了她一眼。最初的激烈褪去之后,只余一片阴冷。
“但是,夏侯缪萦,因为你的出现,把一切都改变了……”
说这话的女子,语气平平,如接受的最寻常的一个事实:
“你可知道,我为了嫁给王爷,做了多少事情?你可知道,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原来,王爷就算不曾爱过我,但至少他待我极好……但是因为你,他却连这样的假象,都不再留给我……夏侯缪萦,我真的很想将你剖开,看看你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他如变了一个人似的,只为了维护你……”
声声诘问,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容珞琰千疮百孔的心底,再狠狠划上一刀,痛彻入骨的同时,也狠狠的刺向那个带给她这一切痛苦的女子。怨毒与嫉恨,像是冷蛇一般,盘旋在体内的每一寸骨血,吐着猩红的信子,尖利的獠牙,直欲将她的咽喉,狠狠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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