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思绪在这一瞬都停止了,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点,不断掉落。
耳际风声呼呼,随后被无尽的海水掩盖而化作嗡嗡。
“你曾说要为我阻去所有的厄难,为何仅一个云袖便能令你舍我。他不过是累在自身命运里无法自拔的可怜人!”
他就像个任性的少年在责怪她为何不曾寻住诺言,可是这样的少年郎为何至于要她的命。
透过苦海苦涩、冰冷的海水,她可以看至那把曾刺入心口的短剑剑体呈十字型,四处沟槽里滴淌着她的鲜血,一滴连着一滴往下掉,滴在海面上,滴在浪花里,却依旧使她迷了眼。
心口上那道口子虽深,但却无法令筑基修士身死,如果那只是普通的短剑,但它不普通,衬着稀薄的阳光,剑面上有耀眼的彩绿。
修仙界毒物甚少,因修士脱去凡胎,而一般毒物作用的是身体,毒的作用可说微乎其微,很容易被驱出体外,因此,毒也不成毒了。
少却并非代表不存在,总会有些东西你想除除不掉。其中有一种毒叫绿叶子。颜色艳绿,入体后便与灵力融在一处,瞬间可达全身,由刚开始的麻痹到后来身体失去全部机能,用来对付金丹期及以下的修士,百试不爽。
绿叶子并非剧毒,中毒之后若有高阶修士帮助驱毒,倒可无碍,而驱毒过程实际是将绿叶子转移入高阶修士体内,再由高阶修士将其从本身驱出,此中关系到的便有这高阶修士的安危,绿叶子驱出后三日内难动灵力,是人总会为已担忧,更何况是这些走在尔虞我诈的修仙途上的修士,他们个个都是人精,若非利益驱使,有什么理由去帮助他人?
绿叶子一点儿也不可怕,可怕的永远是人的心思。
郑莞忽然间觉得似乎轻松了许多。白云,她的白云果然不在了,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从麻痹的身体中,从淌血的伤口里,从那人冰冷的,又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的表情中。
“你若应我从此就呆在俨魔宗,我救你!不然……”他顿了顿。眼里连悲悯也没有。
常年的冷漠与冷眼待人令郑莞从骨子产生一种高傲,令她相信在面对敌人之时,不至于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炎火将冰冷的身体燃烧出一丝温度,她的眸中看不到焦点,还好声音它不需要焦点,她相信着,面对着的敌人纵然是他,她也可以高傲地、冷漠地对待。
她缓缓浮出水面,冷冷道:“不然如何?”
“粉碎他所希望的,将那些不值一提的。却让他珍爱若宝的蝼蚁化作灰烬。”
那一日初阳下,云袖曾说,景氏遗人眼中,只有民,没有国。
那一刻,她仿似感觉到他轮回数载,呕心沥血,行计朝堂,涉险战乱,只为那些被称作秦朝子民的众生。而追溯远古,他们是曾经的禾朝子民的后代,也是禾朝子民。
他们永远是子民。
将珍爱如宝的东西化作灰烬,这是彻底的报复!远比取人性命来得残忍。
她痛恨那些端坐高位。将不如己者统统看作棋子或任意摆布或冷眼旁观的人,如云鹰、如风起云、如虚道子、亦如秦溯、沈慧。
再亦如她郑莞。
曾几何时,她也成为这样的人!她所为之于赵书览、之于云翔,又是何区别?
将他们作为棋子,让他们颠簸在命运的洪流中。
赵书览贪财爱色,她毁其容。致其最后妻妾奔离、家财散尽;云翔求仙道,她指以明路,让他更受那“求不得”之苦。
年长则欲深,对于寻求仙道者,越早开始越有利,她指点云翔,他可以为是“得”,其实是“不得”。他之身份地位,在俗世之间也算显赫,之于修仙界,尘沙不如。修仙之路,他能走得几分?
要说区别,那也只能说她带着恨意而做下这一切。
有前因,造后因。
只是终究,她也在有些人眼中,端坐着高位、任意摆布了他人。
原来她,也只是自命清高,只欲独善其身,所以她想归隐山林,在云卷云舒、日起日落间寻道悟道。
她所说尘是道,不过空口白话,所以再入红尘之时,她冷眼而观,刻意远离着,保持距离,不沾纠纷,最多只伤红尘之悲却无所为。
她下意识地,以为着,她是高人一等,可以比他们看得更透,其实,她也不过是那雾中人。
她一直错了,大错特错!
郑莞不禁苦笑一声,面色苍白,目光渐渐凝出一丝焦点,投在白云身上,冷冷的五字“你无需救我!”仿佛用尽的气力。
此刻,她的身体已经变得有些僵硬,却并非不可动弹。她想了想,可能是体内的白色灵力不同于五行灵力,对绿叶子的抵抗能力比五行灵力来得强。
但逐渐麻痹的感觉令她明白,白色灵力对于绿叶子并不能豁免,所以她没有太多的时间。眼前这个所谓的俨魔宗主,她要将他作为敌人!
步入筑基期后,对于金丹期的气息大致能够掌握,眼前的人,如果没有隐藏修为,最多金丹中期。
她的胜算有多少,她不去考虑,她只知道若不能阻止他,云袖的梦想它随时可能被粉碎。
她环顾四侧,修仙界与俨魔宗虎视眈眈,双方气氛紧张,似乎一触即发。她没有能力与俨魔宗人周旋,他们个个修为不弱。但有一点奇怪,他们似乎对银丝人有着敬畏之意,而对于她眼前的人,虽然他是宗主,而他们却丝毫无任何表示,似乎完全不知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