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
面对父亲的厉声喝问,一时间我却是喏喏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虽然只是个身形清癯的半百老人,手上的力道也绝对赶不上我这个在前线血战多日的悍勇军汉。
但大抵因着是曾经参加过辛亥年间那场天地大变革的缘故,我这位父亲的身上竟有着叫人无法逼视的风采。
又有自己这具躯体在灵魂和血脉上的亲切和臣服,我实在是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意念来。
只叫父亲瞪了一眼,我便垂下脑袋,做出乖巧的模样立在一边,等着自己这位父亲的发落。
我说不出什么话,但我身边的母亲却是不干了。
见到父亲对我的回来没有丁点的欢喜,还隐隐有发怒训斥的味道,母亲当即就柳眉倒竖发了火。
虽是在病中,但母亲带出的气势却一点也不逊于父亲!
看着母亲略显苍白,却满是执拗的面容,我的心瞬间就被融化的干干净净。
原来即便是在这个世界,我也能享受到这样无私温暖的关怀爱意呢……
“我叫林叔发的电报,怎么了?难道你想要我们的三个儿子,都葬送在前线战场上才甘心吗?”
“我们,可就剩三儿这一根独苗了啊!”母亲一把将我揽在怀里,眼睛泛起了红。
我偷眼看去,竟有泪水已在其中打着转儿。
原来,自己后来得到的那份电报并不是由父亲发出的。
现在想想,却也能得出许多疑惑来。
父亲很早就曾告诫过我,要我专心作战迎敌,不用思虑家中母亲病情。那个时候,正是长城前线混战最为激烈的日子。
只是后来却一改前次的态度,只叫我快些回家,连说话的风格也与连两次有了些许分别。
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而过,便已转而不见。
而我的心思,也早就放在了父亲身上,想要看看父亲会用什么话来说服母亲。
在母亲说出刚才那些话的时候,我明显看到父亲的身子有了微微的一震,却也只是一震。
父亲的面容很快就恢复到了刚才的严苛模样,冷冷的哼了一声,“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他的目光绕过母亲重新放在了我的身上,声音平静不带一分波澜,“灏文,你跟我来。”
“老爷!”母亲再次悲呼一声。
“灏文?”父亲却只喊我的名字。
明显感觉到场中尴尬气氛的我,只好轻拍母亲的手背示意无事,而后叫老门子林叔扶母亲回房休息。
这才看向正静静观瞧着我这些动作的父亲,躬身点头道,“是。”
……
父亲本名叫吴心怀,字文华。早年革命草创时多以字行走天下,所以许多人也就尊称他为文华先生。
入过同盟会,参加过大革命,也算是对这个国家有过大功劳,元老一样的人物了。
只可惜在那场弱的书生为国为民冲在第一线,做那本该是武夫该去做的事情,不幸伤了腿脚。
又发觉虽然革命成功推翻了封建政府,但整个国家的革命气氛却越来越变味,大多人都失了原先的一颗赤子之心。
是以革命胜利后没过几年便急流勇退,回了陕西老家休养。
然而父亲总是个将毕生精力都放在振兴国家的真正革命者,虽然心灰意冷,又加以自身身体不适等缘故过起了半隐居般的生活,但其心里那为国为民的志向却没有一天熄灭过。
老吴家有三个儿子。
因着自身的遗憾,自小便被他以军旅之法操练,又找昔日的朋友关系,托在西北军建于西安的讲武堂里学习锤炼。
所以三个儿子倒都被他给培养成了精悍干练的军人,倒是弥补了他在大革命其间因着自身无力而被人所欺的遗憾。
这也是我在附身到这具躯体上后,为什么会得到那样多像是与生俱来的杀敌本领的缘故了。
能从长城战场中活下来,也必须得感谢这位严父自小对孩儿的精心教诲呢……
却说当年父亲回到陕西老家后,刚刚长成的大儿子便被他打发了出去,跟随当时的国名党参与那未尽的革命事业。
后来更随着北伐军一路血战,大有成为军中新生悍将的趋势。
只是后来为了相救一位大人物的性命,吃了枪子儿趟了雷,一条年轻的性命却就此埋送。
二儿子也是一般的教育长大,依然被父亲赶了出去为国效力。
当然也是在前线,不过却是那剿共的战场上。
据说遭了红军的埋伏,连尸身都没能寻回来。
大哥唤作吴霆,二哥唤作吴震。
吴雨是老三,也是仅存的小儿子,因着两个儿子先后战死,母亲实在不忍连这最后一个儿子也离自己而去。
所以苦苦哀求了父亲多日,只求他不要再把这最后一个儿子也送到他两个哥哥的老路上去。
一般来说,为人父母的,大多要对最小的孩子多存几分关心。
父亲一人沉默多日,终于放下心中执念,说老吴家为了国家已经付出了太多,总不能把这最后的一点血脉也葬送进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句在这个民族传承了千年的古语,父亲还是要考虑几分的。
于是就打发了小儿子上北平求学,却是不准备走武人的道路,而要再像他一样,主修学识文化,也能为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复兴出许多力气。
这小儿子也是聪慧过人,到了北平以后,竟一举考上了燕京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