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县城以北,距离汉水不过五六十里的地方,有一条与汉水几乎完全平行的的河流,它发源于大洪山南麓,自西而东流向云梦泽,由于流经天门山,故而被当地人称为天门河。
竟陵境内,汉水一路奔腾而东,像一条咆哮的白龙,气势凛然;而天门河则刚好相反,从起伏平缓的丘陵平原间流过,平静得像一条闪亮的缎带。
天门河畔,黄昏刚至,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洒落在平静的河面上,折射出一片片耀眼的光晕。
河边的一片开阔地上,一队队江东士兵正在搭建着简易的营帐,缕缕炊烟正袅袅升起。
程普缓步走到河边,取下头盔放到一旁的石头上,捧起清凉的河水洗了一把脸。
“呼——”
抹去脸上的水珠,程普长长吐了一口气,回头朝南面望了一眼。
经过一天的行军,他们又将刘备的几千大军甩出了好几十里,将士们虽然都格外疲惫,但所有人都很欣慰——拉出这段距离后,敌人在明早之前是肯定赶不上来了,所以今晚可以好好作一番休整。
而程普现在想的却并不仅仅是这些,对他来说,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长沙和桂阳那边的状况。虽然几天前就已经派人前往那里传达命令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的命令可以送到程咨手中,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差池,他很担心程咨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河面上,粼粼的水波开始逐渐归于平静,程普回头瞟了一眼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由得摇头苦笑——没想到,进入荆州虽然还不到一个月,自己居然就消瘦了这么多!如果这回有命活着回去,可一定得好好补补才行!
“将军!刚刚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自称是大都督麾下斥候!”
一名亲卫匆匆而来,拱手禀道。
“嗯?”
程普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看了亲卫一眼。
一直以来,他对周瑜都有些看不顺眼,所以即便是如今身陷困境,也从来没有动过派人向周瑜求援的心思,就连上次派人送回战报,也是直接去的舒县。所以,周瑜对于这边的情况应该并不清楚,如今他的人却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原因,便是主公已经派人将消息送到了周瑜军中。
“带上来!”
“喏!”
很快,一名衣衫褴褛、满面疲惫的男子便被两名亲卫带到了程普的面前,与其说他是一名斥候,倒不如说更像一个逃荒的难民,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双精光熠熠的眸子,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程普,散放出兴奋的光芒。
“你是周瑜的部下?”
程普打量了他一眼,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略带傲慢的问道。
斥候一面连连点头,一面从怀里摸出一个腰牌和一封贴身的帛书,小心翼翼的递到程普手中。
“小人胡节,此次乃是奉大都督之命,前来江夏寻找程老将军所部,有紧急军情相报!”
程普看了看胡节递上来的腰牌,随手丢还给他,又打开那封帛书,刚扫一了眼,目光便猛地一缩。
“这就是周瑜的紧急军情?”
程普有些恼怒的将那封帛书递到胡节面前,只见上面一大片全是空白,根本没有半点字迹,只在右下角有一个鲜红的大印。
胡节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小人一时兴奋,忘了说了,这次大都督一共派出了十人前来江夏寻找老将军所部人马,由于担心携带的急件被敌军搜获,所以特意做了一些处理。临行前,大都督曾有交代,此书需置于水中才能显现字迹,还请老将军恕罪。”
程普将信将疑的瞟了他一眼,缓步走向河边,将帛书微微浸入水中。
“咦?”
随着一声轻讶从他的口中传出,帛书上原本一片空白的地方竟然真的渐渐浮现出了一行行的字迹,正是周瑜的手书。
程普忙睁大了眼睛,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虽然他不待见周瑜,但如此大费周章的派人送来的情报,又极有可能来自孙翊的授意,他也不敢轻视。
然而,刚看到一半,他的眼角便猛地一抖,心也随之微微一颤。
徐元直要来荆州?!
他原本以为,孙翊知道他不愿意立即撤退的消息后,并不会有太大的动作,顶多让周瑜派出小部人马策应一下便是极限了,却从来没有想过,作为江东首席谋士的徐庶会在这个时候亲自跑到荆州来!
对程普而言,作为江东的三世老将,荣誉和尊严远比性命来得重要。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撤回扬州,表面上说是为长沙、桂阳二郡的人马争取撤退时间,但实际上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争那么一口气,不被他人耻笑。
然而他却完全没有料到,主公为了保全他,居然会将自己最信任、最倚重的谋士也派到这险象环生的地方来!
程普忽然一阵脸热,隐隐觉得有些惭愧。
他定了定神,又继续往下看,黯然的眼神却渐渐亮起了一丝光芒。
“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主公帐下的谋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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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连数日,刘备大军尾随程普所部,沿天门河南岸一路东进。
以往,他们在被江东军甩开一段距离之后,总能迅速根据远方的烽火狼烟判断出江东军的行进方向,再次蹑踵而至,死死地黏在敌人背后,但这一回,却发生了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三天早晨,当他们整装待发,准备继续尾随江东军时,却意外地发现,视野中没有了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