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深夜,昭义宫。
吴氏在灯下缝着一件衣服,摇曳的灯光映着她的脸庞,显得有些憔悴。
在她身旁的床榻上,一旁的床榻上,幼子孙匡和女儿孙尚香睡得正香,吴氏停下手中的针线,轻轻把滑到一旁的被子往上盖了一下,眼中透出慈爱的目光。
几年的时间,先后经历丧夫和丧子之痛,让她尝尽了痛断肝肠的滋味,若不是尚有一对儿女在身边做伴,她很难相信自己能够熬得过来。
孙坚死后,袁术虽然也不曾薄待他们母子三人,但对他们的监视却十分严密,现在甚至还将他们接到了皇城之中,日夜有侍卫巡逻,几如囚犯一般。
若是换了别人,在这样的境遇下恐怕早就放弃了希望,然而吴氏却恰恰相反。
“放心,你们的哥哥会来接我们回家的。”
每一天,她都会这样告诉孙匡和孙尚香。在她看来,袁术之所以会这么对待他们母子,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位仲氏皇帝对她的儿子十分忌惮!
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孙翊能够不以她为念,不受袁术掣肘,将孙坚和孙策留下的基业发展壮大;但同样,也是作为母亲,她又不希望一对年幼的儿女和自己一起过这样囚犯般的生活。
但作为母亲,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依旧带着期盼熬了下来,一盼就是六年。
“吱呀——”
门开了,吴氏头也没抬,继续忙着手中的针线。
每隔半个时辰,都会有宫女前来查探,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然而这一次,她却听到了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老夫人!徐舟来迟,让老夫人和公子、小姐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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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掀起布帘,一眼见到马车里的袁晴,吴氏不由得大吃一惊。
袁晴浅浅一笑:“夫人先上车吧,仲氏只有皇帝,从来没有什么公主,以后夫人就别这么叫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晴儿就行了。”
徐舟一脸疑惑的回头望着她们:“老夫人和袁小姐见过?”
吴氏爱怜的看着袁晴,微笑道:“岂止是见过,老爷走后那段,要不是这孩子经常来陪我,有个人说话解闷儿,我还指不定能不能熬到现在呢?只是搬进皇城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驾!”
徐舟闻言微微一笑,抖了抖缰绳,驾车的骏马低嘶一声,拉着马车飞奔起来。
“晴姐姐!”
熟睡中的孙匡和孙尚香在颠簸中醒来,两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然看到眼前的袁晴,都惊喜的大叫起来,朝她扑去。
“真乖!”
袁晴呵呵一笑,将他们搂在怀里,捏了捏他们的小脸。
吴氏看着这情景,不由得摇头苦笑道:“翊儿这孩子也太不知道轻重,为了我们,居然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若是等你父亲知道了,恐怕你和袁家……唉!这次若是能顺利出去,我一定要好好说说这孩子!”
“夫人言重了。”袁晴微微一笑,轻声道:“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再说,我对袁家本来就没有一丝感情。”
袁晴的母亲是袁术的第四房小妾,当年被袁术强抢过门,生下袁晴后不久就郁郁而终,而袁晴也在袁家饱受欺凌,这些吴氏都曾经听她说过,此时闻言不禁怃然,一手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
“好孩子,你放心,从今往后,你便如我女儿一般,孙家便是你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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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经过皇城南门时,遇到了守将的阻拦,然而袁晴公主的身份却在这个时候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守将本来不肯放行,被袁晴声色俱厉的恐吓了几句,居然就乖乖服软了,只好开门放行。
马车出了皇城,更是马不停蹄,直奔寿春南门!
这个时候,昭义宫的宫女们和侍卫们应该已经发现吴氏母子消失了,正是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一旦被袁术派来的追兵赶上,形势就不妙了!
然而,当他们急急赶到南门时,却遇上了更加强硬的阻挠。
“放肆!本公主出城还需要得到你的允许吗?!”
袁晴依旧故技重施,声色俱厉的呵斥道,而南门守将却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抱拳道:
“末将不敢!不过现在乃是深夜,城门已闭。若无陛下旨意,公主想要出城,需待天明方可!”
袁晴柳眉一横,冷声道:“若是本公主执意要出城呢?!”
守将依旧面色不变:“恕末将不敢从命!”
袁晴大怒,娇喝道:“大胆!你敢挡本公主的驾,信不信我回禀父皇,诛你九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陛下下旨诛臣九族,臣唯有引颈受戮!”
两边正在争执不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由远而近传来。
“陛下有旨,立即封锁京城四门!违者格杀勿论!”
袁晴登时面色大变,慌忙朝徐舟看去,只见一丝决然之色已经在他的眸子里升起!
“动手!”
徐舟一声厉喝,猛然从马车上抽出长剑,下一秒,已经跃身至南门守将身旁!
寒光起处,飘起一道血浪,守将还没来得及反应,闷哼一声便倒地气绝。
不远处的黑暗中,忽然鬼魅一般的闪出无数个黑影,像一群饿狼,迅速朝惊慌失措的城门守军扑去!
激烈的厮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南门,在夜色中远远飘荡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