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盛,好不容易重聚的一对眷侣相对而坐,桌面中间的那碗冰散弥着一股冷气。(他的眸子渐渐转为无波了的平静,声音竟夹带了一丝无可奈何。是他放了手,这样的结果本就应该由他来承担。
“少弈,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作罢了,阮煜他曾放过了我,我只是想确定他还活着,没有别的意思……”她静静地说完这一席话,他黑如点漆的眸子微微一动,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白嫩的容颜,那轻轻的茧让她隐隐作痛,可他的心何尝不是在痛着。
本以为可以归去的时光,终究只是臆想一场。
他点了点头,“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见上官少弈也没了表情,不由得沉了心绪,不再言语了。他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掌心的冰凉怔忡了,心底一沉,借力将她拉了起来,语气带了一点点严厉的意味,“你身体这样不好,就算是夏天也不要吃冰了,这是最后一次,记住了吗?”
“嗯。”她心下舒了一口气来,看来少弈并没有什么变化,对她还是如往常那样。
她心里知道两个人好不容易破镜重圆,不应该提及关于阮煜的事情。可是在那场大雨中,她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她又总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她一定要弄得清楚明白。
他伸手拦下了一辆黄包车来,扶着她上了车去,时间已接近中午,虽是夏末,但是空气中燥热不减,在外面待久了,估计她的身体也无法承受。..他揽着她,让她斜斜地倚在他的肩头,抿了抿唇。
南万今日有事出府邸去了,家里只剩了他们这几个借宿的客人,可菜肴的丰盛程度依然不减,甚至还添了几瓶美酒,照丫头们的说法来看,这是南万特意吩咐了的。程墨苏倚靠着花团锦簇纹样的椅背,纤细的手指缓慢地晃动着高脚杯,那透明的美酒散发着醇浓的香气,她轻轻闻着,只觉得已醉了过去。
他瞧着她微醺的模样,不觉挂上了笑意,她对上他那漆黑瞳孔中满溢的温柔,不由红了如桃李般的玉颊,嗔道:“你这人不吃饭,光看着我做什么?”
“是要吃的,只是觉得夫人你似乎比从前不胜酒力得多了。”他微微笑道。
她心下一惊,面上的笑容渐渐散去,那改变了她命运轨迹的事情浮上了心头去,她淡淡一笑,道:“自从那次以后……我便不再喝酒了。”
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上次误喝了被下了药的酒的事情,深邃的眸光凝注在她身上,见她被酒气把水色的眸子氤氲出了一层潋滟,不由地感到了一股疼惜与躁动,在心中轮番交替着。他移开她的酒杯,眸光雪亮,“那今后也别喝了,我也承受不住再次失去你的痛苦了。”
她点了点头,也觉得有些乏了,便也没吃几口东西,由着他抱着回了房间,又与凌恒玩闹了一会儿,这才睡了过去。她轻轻蹙了眉心,竟做起了一个长长的梦来。
她踏足在一片水域中,四处有飞舞的蜂蝶,少弈朝她笑着,她也依靠住他的臂膀。可远处却走来了一个身影,那身影曾遭遇过无数的变故与哀伤,曾在众人的惧怕与冷漠中度过时光。她突然惊醒过来,心中总隐隐约约有一股担心,担心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又这样逝去。
“小姐,你怎么醒了?” 风吟忙过来将天鹅绒靠枕帮她理好,好让她能舒舒服服地坐起来。
“我睡了多久的时间?”她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问道。
“也就一刻钟。” 风吟看了看那座红木座钟,道。
她点了点头,又低垂下了眸光,声音清清淡淡,“你去帮我拿本诗集过来,我想看看书。” 风吟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又听她道,“少弈现在在做些什么?”
“哦,姑爷他正和小少爷玩呢。真没看出了,平日里姑爷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峻模样,可对小姐你,还有小少爷都是实打实的好呢。” 风吟笑着答道。她也随之微微一笑,看了看窗外明媚的天空,许是她想得太多了,事情本就没有那么糟,也没有那么好,但它总会朝着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着,所以就无须多想了,不是吗?
她心情豁然好了一半,转身下了床来,风吟奇道:“小姐你不看书了吗?”
“不了,我去找少弈说会子话。”她出了房门,走到凌恒的房间门口,透过门缝,看着他雪亮眸光中蕴藏的一层温暖,她不由笑了笑,他意识到了什么,转过眸子,见是她,便扬起嘴角,示意她过去。
他放下凌恒,笑道:“我现在已会抱孩子了,刚才抱凌恒,他都没有哭。”
好像在炫耀一样,为人父以后的他消融了曾的那层冷意,她贴伏在他的怀里,他看着阳光透入了窗棂,她眸中不再是慌乱与担忧,那水般纯净的颜色更加得深刻,他在她的额头上浅浅烙下一个吻来,“怎么不睡了?”
“刚才做了一个梦,有些害怕,所以就没有再睡了,醒来便想着寻你了。”她冲他淡淡地笑着。他理解她的心情,她本来就想得比别人多,现在他们能重归于好,恐怕这幸福的背后有让她隐隐忧虑的东西,但是他相信她,也愿意给予她时间,让她感到足够得安全。
程墨苏抬起水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倒是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少弈,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打算让凌恒也从军,好接替你的职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