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车停在张府门口,那张太太忙迎了上来,虽然戴着半截面具可她仍能认出程墨苏独一无二的姣好面容。“程小姐,可算把您给盼来了。”上海滩内程墨苏比起其他名媛来说算是较少参加交际,所以哪个场所能吸引到她出场便能使主办人沾沾自喜一番。
程墨苏浅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张太太又把目光移到了她身边的少弈身上,不禁一愣,“这位少爷气度不凡,英俊挺拔,可是我似乎没有见过呢。” 程墨苏了旁边的少弈,这是她第一次见少弈穿西装,一身黑色西服更是显得他身材笔挺,即使带着面具仍能感受到他略带冷意的英气。
程墨苏笑了笑并不答话,嫩白的纤手轻轻挽起少弈的胳膊,走进大厅。张府刚刚修葺的梁上是当今最新的花雕细纹,脚下是水墨色的石阶,石阶旁立着凿刻而成的各式花样。放眼望去也能见不远处人造的假山瀑布,涓涓流水,枯木上被挂满了绿色的纸绢,为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抹翠色。
“墨苏,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杭薇笑跳着跑了过来,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低胸礼装,杏仁眼中带了丝丝慧黠,眸光扫到少弈时也不禁一愣,“这位先生是谁?墨苏,我好像不记得你认识这么好的人吧。”
程墨苏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顾左右而言他,“杭薇,你的男伴呢?”
杭薇气哼哼地道:“徐华先生说他有事不能来,我不想邀请其他人所以就自己来了。”说话之间几个外国宾客盈盈而至,手握香槟,用德语道:“程小姐,你好,许久不见了。”
程墨苏沉静一笑,洁净如兰,她自小学过多国语言,最娴熟的是英语和法语,德语会的不多但是寒暄的用词她还是知道的,“很久不见,先生小姐。”
“这位是……”那几个德国宾客将目光移到了少弈身上,“想必一定是小姐的朋友。”他们向少弈伸出手来,“你好,我们在这边警察署供职。”
程墨苏心下一沉,突然有点后悔带少弈来了,想必少弈并未参加过外交,可能也不懂这些国家的语言,她正准备开口帮忙却听少弈微带冷冽的坚定声音句句传来,“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他握住那几个外宾伸来的手。
“还未请教先生的尊姓大名。”那几个外宾又道。
“我是谁就不必介绍了,今晚的化装舞会本就是希望增添一丝神秘感,什么都说出来岂不是违背了张太太的美意?”一口标准的德语从他口中脱口而出,好似母语那般熟练。程墨苏怔怔地着他,究竟少弈会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
那几个德国宾客面上则是止不住赞扬之色,“这位先生说的是。再想想我们来中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娴熟的德语。”
少弈礼节性地微笑点头与他们一一道别,便拉着程墨苏退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程墨苏秀美微蹙,水眸静静地着少弈,他刚才与那几个外宾笑谈的模样收落在她的眼底,慢慢烙在了她心里,挥之不去。
“原来你不仅会法语还会德语。”被搁浅的回忆慢慢清晰起来,程墨苏沉声道。
少弈回眸凝视着她,一直冰雪聪明的程墨苏此刻面上带了不小的疑惑,那双灵巧剔透的眸中带了些许不解。他似无意般将目光放向别处,伸手将程墨苏的素手捉到臂间,“舞会要开始了,我们入席吧。”
这个礼节性的握手却让程墨苏的心里似被小石子投掷而激起了阵阵涟漪一般,她恍恍惚惚地跟着少弈,任由他带领她在人群中穿梭,心情似云似雾,飘飘渺渺,浮浮沉沉,犹如身处天际般。
“感谢各位嘉宾的莅临,寒舍蓬荜生辉。”平日说惯了吴侬软语的张太太现在扯着嗓子如斯说道,不觉让人觉得有几分好笑,“今天我们举办这个舞会的目的便是筹集善款,我呢,先带头捐一下。”她从头上取下一把珍珠玉簪,放在一旁的玻璃盆内,“各位小姐太太,先生少爷若是也有想捐的麻烦一并放在这里并在旁边这个簿册上登记,舞会结束后我会清算所有物件,为那些鳏寡孤独者捐出。”话音刚落,掌声雷动。少弈抿了一口红酒,不自觉地拉动了一下嘴角,这一切却被偷偷观察他的程墨苏尽收眼底。
“你在笑什么?”
“笑张太太啊。”他的俊颜仍是笑意,只不过声音还未温暖,“她只要一说登记便会有很多人玩命地捐东西,互相攀比谁捐比较多。”
程墨苏一怔,低眉掩笑,“你说得不错。”就好像经常出入这种场合一般,她顿了顿,终是抬眸认真问道,“少弈,你常来交际吗?”
少弈摇着红酒的手微微一顿,杯中的红液倒映出他英挺的眉,“交际并不难。无论在什么地方,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无非两种形式,一个是说别人爱听的,另一个是听自己想听的。”他乌黑如漆的瞳眸回视着程墨苏,程墨苏竟读出了一丝寂寥,“所以,不用常来便能知晓一二。”
他最终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慢慢扬起笑容,着那满是寒意的面孔,她突然心里升起了一丝调皮和倔强。她拉起少弈的手,眼角眉梢如盛开了的莲,“舞会开始了,陪我跳一曲吧。”
“我不会。”生硬而疏远的拒绝。
平日的程墨苏哪里尝过拒绝的滋味,一听少弈这句话内心的倔强更甚,她使出浑身最大的力气拉扯起来,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你我拉扯的动作这么大,你再不起来可是会被注意到的哦。” 少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