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鬓发斑白,长须长髯的人可不就是上次来给洛真诊脉,言之车马劳顿致使葵水不断的那个大夫?此时袖子里鼓囊着,该是揣着刘氏赏给他的纹银,一脸的奸诈相,倒没了行医之人的风度。
与张林相比,不过是个庸医罢了。洛真鄙夷的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不见,才迈开步子向院子里走去。未走两步,洛真如醉初醒,惊异地问道“彩儿,你刚刚说他姓什么?哪家药铺的?”
彩儿愣愣道“济世堂,李大夫啊,在邺城小有名气。”
济世堂,李大夫。洛真眯起眼睛,一派思索。四年前玉如小产,还有闹鬼事件,那隐约参与其中的不就是后来失踪的李大夫?如今跑到了邺城,因着小有名气,却是连药铺的名字都没换。
院子里仍然一片欢声笑语,洛真却后背发凉,直觉有李大夫参与进来的事,定然没那么简单。
吴琦岚见到洛真的时候,笑的连眼角纹都挤成了堆,上前便拉着洛真的手放在肚子上,笑的嫣然,眼中却尽是得意之色“妹妹,先前大夫说我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思来想去,我总觉得是沾了妹妹的光,不过妹妹不必着急,你还年轻,哪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洛真则轻轻抚摸着吴琦岚的小腹,只觉平坦泛凉,道一句“我确是不急,有姐姐先承了袁家的血脉,左右都是大喜事。”
刘氏点了点头“洛儿识大体,但是我听说这些日子显奕没去你房中住,不知道你两个可是有什么矛盾?”
洛真瞥了吴琦岚一眼,微笑道“让母亲挂念了,我与显奕并无矛盾,不过我得身子还未调理好,不能伺候他,便特意拜托了姐姐照顾。”
“哦?原来是这样。”张氏看向吴琦岚,而吴琦岚干笑一声,满脸尴尬,却不否认。
刘氏接着道“我听紫橦说了你的病,如今怎样了?”精致的妆容不苟言笑,语气却充满了关心。
洛真有些受宠若惊,她一向觉得刘氏是严厉古板的人,没想到似乎对自己比别人要宽容些,连忙答道“显奕请的是张林张大夫给我看了病,如今已好了大半,只是病去如抽丝,该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痊愈。”
刘氏闻言又出声安慰了几句,吴琦岚在一旁也装模作样的说些进补的法子,洛真话锋一转道“我看张大夫医术精湛,不如让他来给姐姐瞧瞧,看看还有哪些旁的大夫没注意到的?”
“不行!”
“不行!”
竟是刘氏和吴琦岚一齐说的这话,洛真看着两人神同步的尴尬表情轻声道“为何?”
吴琦岚看了刘氏一眼,开口说道“那李大夫自我进府里来就一直用他,自然他更了解我的身体状况。”
刘氏定了定神色道“岚儿说的是,既然那张大夫一直给你看病,那么以后也独给你一人用,免得姐妹间生了嫌隙。”
洛真诺诺称是,瞧着吴琦岚的肚子晃了回神,三人又扯了些旁的家常,便散了。
朝露留在夏侯娴那里照看她,等着刘氏给她分了新的丫鬟下来再把朝露遣回来。故此,疏桐院里便只剩了彩儿和洛真,少了那个爱叽喳的朝露,倒像是空旷了不少。
天气渐渐地热了,洛真胃口不好,只喝了点蔬菜汤便卧在榻上休息,听着彩儿忽的失手把茶盏打碎了,继而是一阵衣服窸窣的声音,洛真睁眼便看到那人慌张的站在自己面前。
袁熙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道一句“洛儿,你睡了么?”
洛真心里一阵酸,却是径自坐起来,低眉道“有什么事么?”
彩儿拾起了茶盏的碎片便出去了,不忘把门关上。袁熙站在珠帘前,似乎想要上前一步,却刚抬起脚又放在了原地,抬眼看向洛真“琦岚怀孕了,我也才刚知道,听闻你去探望了她,我想……”
袁熙这话停顿了半天也没说完,洛真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悠然起身,走到袁熙的面前“没关系,左右都是你的孩子,母亲欢喜,你欢喜,姐姐欢喜,我哪里敢有别的情绪?”
袁熙蹙眉,一把按住洛真的肩膀“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当初白雪茫茫中,你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可还作数?”
洛真苦笑一声,却是淡然道“如今那个执我之手的人,已经先松开了。”
袁熙眼底一片苦涩,手上的力道不减,紧紧握着洛真圆润的肩头。明明肩胛传来痛楚,洛真却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冷冷看着袁熙。半响,袁熙松了手,叹一声“这些日子,你可有按时吃药,张大夫可按时来?你后夜里有没有着凉?”
袁熙忽然转变的语气里全是温柔,洛真有些发愣,漠然回一句“都好。”
袁熙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推开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手还搭在朱红的门框上,留下一句“洛儿,希望过一段时间,你可以不要恨我,也不要再推开我了。”
珠帘还在晃动,人影消失在门边,洛真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从袁熙拿出那莫名出现的纸条质问她开始,他们两个人便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一个不愿解释却还期待那人能懂,一个不愿放开却还纠结着等着答案。
最后,他们都在委托给时间来重新将两个人渐渐松开的手连起来。可是时间从来都会将一切换了模样。
夏侯娴的伤口好的很慢,一连几日都不见结痂。洛真心急的不行,正好想到了那个李大夫便唤了彩儿去请他。李大夫见到端坐在正堂的洛真眼底有片刻的慌张,不知道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