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的对话,终于引来了那人。
朱广看到他时,他正从右手边回廊过来。还记得上回见他,仍旧孔武有力,膀大腰圆,跟地上一杵,那就是铁塔一截啊!可如今时隔不久再见,却发现瘦了好大一圈!简直有些变样了!便连他那一圈原来看着‘挺’霸气的连鬓胡里,也有了霜白。
朱达也没料到是幼子返家,一阵错愕之后,脱口就问道:“几时到的家?”
“哦,刚到。”朱广随口道。
朱达有些局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朱昌虽然变了样子,心思还是细腻的,见状赶紧道:“父亲,三弟难得回家一趟,拜了祖母,堂上说。”
朱达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便到堂上坐定。在幼子去拜祖母之际,他心里想着,你就算再恨我,隔了这么久,也该消了?你这常年在外,难得回家,今天怎么着,也应该给我行个大礼?就算你认为我再不是,可我生你养你,难道你全忘了?
可他还是失望了,朱广到堂上,虽然站得端正,却没有朝他行大礼的意思。只是揖个手,弯了腰,低了头而已。
“罢了,坐。”
父子三人坐定,朱达心头不畅,也不说话。朱广也暗自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还是朱昌在旁边道:“三弟,这次回来是公事还是‘私’事?要住些日子?”
“许久没有回来,因此向上头告了假。”朱广答道。
朱昌听了,大喜道:“为兄也听说,你如今在幽州刘使君幕下……”大概是说到这里,想起以前种种,后头的话,他说不出口。
“也没什么,我现在也只是刺史幕下一个小小从事,帮人跑‘腿’打杂而已。”
他说得谦虚,可朱达朱昌毕竟是江湖上行走多年的,哪里不知道这行情?使君,那就是刺史,这不算什么。关键在于,刘虞的名声谁不知道?在他幕下跑‘腿’打杂,能是一般人?
朱达几度想要开口,终究难以启齿,直到这时才发问:“那,你母亲她……”
“在太原,舅舅家。”朱广道。时至今日,朱达和贾氏,都还没有一个正式的说法。因为,相当于这个时代的离婚证,休书,还没有出具。因此,从法理上来说,他们还是两口子。
朱达嘴‘唇’动了动,再没说出话来。
朱昌倒是热情,不停地询问着幼弟在幽州的事情。朱广毕竟两世为人,又在幽州官场上厮‘混’几年,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正好想起一桩事来,看了看堂上朱达,又回忆起祖父临终之前,对自己比出的一支手掌。
斟酌再三,问道:“家里,情况如何?”
听他一句“家里”,朱达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没接话。朱昌却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坐吃山空。你也知道,我们朱家是靠行商起的家。跟胡人的买卖早就断了,马场也没了,城外的田庄,哼,如今人都没有了,要田地何用?”
朱达听长子这话,当时就发作:“什么叫坐吃山空?老子难道饿了你两口子?还是饿了孙子孙‘女’?”
朱昌一贯是能说会道的,也极得父亲欢心,可此时,他选择沉默。
朱广见气氛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到头来,还是朱昌打破了僵局:“三弟,想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
“你如今在幽州作官,想必也安了家?”
“安家?”
“你都作了官了,难道没置此田产房产?”
“哦,尽忙,没顾得上。”这倒是实话,他作几年官,若说有心思置田产,也能买上一些。只是,他心思没在这上头,再加上,齐家有的是田,自己把齐妹妹一娶,大舅哥难道不给些良田陪嫁?他好意思么?
房子,他从前也不上心,现在蓟县住的,还是田畴帮忙张罗租下。因为打算成亲的缘故,他特意留心了一下,发现自己一年的俸禄,若省着些,足够买上二百平方的。武猛从事虽只一百石,可刘虞是明白人,他哪能真照着一百石发?
听他这么说,朱昌便有些作难:“既如此,那……没事。”
心中暗叹一声,朱广问道:“就没想过,重新寻条财路?”
朱昌苦着一张脸,长吁短叹:“哪里还有什么财路?除非是迁到内地去。可我们朱家世居云中,根基都在这里,若是南迁,只怕……”
朱广实在见不得他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索‘性’道:“幽州打算重开胡市。”
“什么!”朱达朱昌几乎是同时起身,同时喊出这两个字。随后,父子两个才意识到失态,缓缓落座回去。
朱昌眼中的期盼和渴望毫不掩饰,甚至连腔调都有些变了:“三弟,你此话当真?”
“这事,是我代表刘使君,亲自去跟鲜卑人谈的,应该不会有假。”朱广淡然道。
朱昌吃了一惊:“你亲自……那,那什么时候?”
“用不了多久,幽州刺史幕府已经在筹备了。至迟,也不超过明年上半年。”朱广会告诉他们,其实这事自己也参与了谋划么?
朱昌用力地搓着手,连带着呼吸也粗重起来:“明年,明年,现在的护乌丸校尉好像是……”
“别打这主意了。”朱广毫不客气地打破了他的幻想。“这事,护乌丸校尉管不了。”
朱昌眉头一皱:“不对?这事历来是护乌丸校尉掌管,互市,不是设在宁城么?”
“刘使君是打算在上谷宁城重开胡市,但不归护乌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