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锁鹊桥
回到屋子已是雨过云舒,一轮皎月遗世孤立,清明无比。只黯淡了一夜的星光,也阴郁了一张绝世的愁容。
杏儿见她直到半夜时分依旧坐在灯前发呆,如豆烛火摇曳中,将孤影照的恍惚曼妙。只是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哀伤,不由几分担心低声唤了声:“小姐?”只是小姐却恍若未闻,依旧动也不动。直到连叫了三声后才回过神,眼中依旧迷离。
“小姐,你这是怎么啦?闷闷不乐的……”
她轻揉着额头,倒有些不在意,嘴上云淡风轻,“没什么,就是表姐为我订了一桩亲事!”话说出口,不知被什么刺痛了心,真是一桩恼人的亲事。
杏儿眼前一亮,欣喜万分:“哪家的公子这样好福气,能娶到小姐这般花容月貌的美人儿!我看怕是梦里也得笑歪了嘴!”
她捧着杯盏抿了口蓊碧的温茶,涟漪微起,变幻出一张黯然失色的模样。
“瞎闹,这人你方才见过的!”
“难不成是李将军!”杏儿一惊一乍,想逗她开心:“我可听说他已经有一妻一妾了!”
看着这活蹦乱跳的小丫鬟,自己心里也多了些暖意,忍俊不禁的指了指她的鼻尖:“傻丫头,当然不是!”
“哦!”杏儿恍然大悟,“是柳大人啊!哎呀,那可恭喜小姐了!我听说柳大人是丞相之子,探花出身!文武双全,家事又好,与小姐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啊!”她的话越发俏皮,声音也大起大落,像是市井说书的一般。
“你这鬼精灵!”她忍不笑出了声,可又不知牵动哪一根连着伤痛的心弦,叹口气几分低落,“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又何必这般挖苦我……”淡淡的笑,满心的苦涩又多了三四分。
回过头喝了口茶又嘱咐道:“我刚看李将军脸色好像还未将此事告诉柳大人,这几日,若是柳大人来了,你可别无事生非!以免让人难堪!”
杏儿心思活泛自然理会,吐舌一笑,“知道啦!”
次日清晨,她依旧如常在院子中赏花,看着那花儿在风雨过后依旧坚挺着,脸色比昨日里好了不知多少,口中轻轻吟唱着:“春早送娇羞,姹紫依风袅。万绿丛中秀靥留,更著嫣和俏。细数意秦楼,何忌群芳恼?却羡鸳鸯喜伴游,说与世人晓。”
“柳大人!”杏儿在一旁陪着,看见柳金国来了,小声叫了句,满脸堆笑。
柳金国点头一笑,眼里只见伊人一袭白衣素雅,广袖重纱,对着株茶花含笑吟唱,只是这本茶花经历昨日风雨洗礼,更驻病恹,他不愿搅扰了别人雅兴轻声问:“你家小姐常对着这本茶花吟诗么?”
“是啊,时常这般,她啊将这本茶花看地比自己性命还重些呢!”杏儿明眸善睐,将二人偷偷打量一番,只觉得比天上的神仙眷侣还般配,心里暗自替小姐开心。
只是柳金国的脸色却多少有些难看,幽幽叹口气。杏儿不明所以,凑上前问:“大人为何无故叹气啊!?”
柳金国是探花出身,自有几分书卷气息,说起话来不免呆直,“玉姑娘虽学识渊博,却不懂的照看花草,这本‘鹊桥仙’我看不出今年腊月便要凋敝了!”
杏儿一奇急道:“这本花不是叫‘鸳鸯’么?”
柳金国仔细道:“啊,原来是将名儿弄错了!你仔细看,这本茶花共开七朵三色,中间五朵小花色白,两边各自一色一朵,其中一色嫣红一色绛紫。中间这五朵宛如鹊桥横跨银河,两边这两朵则似牛郎织女,故名为‘鹊桥仙’。而‘鸳鸯’则不然,虽同是七朵三色,但这绛紫与嫣红却是紧簇一起如一对鸳鸯般,剩的五朵小白花好似水波涟漪一般围绕其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实叫什么本不重要,可偏偏她总执迷与这名字的寓意!如今名字变了,寓意也全然不同。一本寓意恩恩爱爱,不离不弃;一本却暗含萧索,分别异地。相思苦已经将她折磨近乎忘了院外青山碧水,每每灯半昏时,月半明时,便会愁肠百结,难以抒发。如今在加上这不祥的寓意,只觉得心口痛的快被绞碎一般。
朗朗晴空之下,一双含情目直直的盯着他,整个人都空了几分。
柳金国骤然看见伊人正望着自己,一双清高的眸子中竟然含着点点杨花,心里微微起异。
“玉姑娘……”
“大人,你方才说这本‘鹊桥仙’不出今年腊月便会凋敝?”她强撑着身子问了句,可还是忍不住颤抖。
“看长势应是如此……”柳金国低头苦笑,几分羞涩。
“哦……”她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也是,怕是该开累了……”心中叹了口气,反倒生了几分释然。
柳金国见她神色释然,也放心几分,呆呆一笑:“不过看姑娘如此看重这本茶花,想必应是爱花之人!若是姑娘不嫌弃,柳某愿放手一试,看看能不能医的活!”
话来的突然,又引得伊人一怔,心神微荡,一双妙目瞪的老大,喉间微动间生出几分期许,“这本花还能医治?”
“虽是病弱膏肓,却还存一丝盎然活意,若是下一剂猛药再悉心调养,兴许能活!只是……”他依旧这般慢条斯理,温吞入水,一旁杏儿早已急的不耐烦,可还不待自己开口,小姐却比她还先一步,“公子但说无妨!”
“只是……这花儿或许再没往日开的艳了。”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艳与不艳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