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此物最相思
云彩妖娆,绯红的镶着金丝边,夕阳斜下一缕缕光辉,在飞檐上悬挂的铜铃边儿倒映出一点夺目的光。角楼衬着黄昏磅礴的有些怅惘,街上的人群高声叫着全然看不见眼前的美景,热闹的三五成群看着街边的杂耍小摊,吆喝嬉闹声不绝于耳。
不过几个刹那,琉璃般的云端已经染上了绛紫,一轮冰月冉冉的挂在如浪卷起的飞檐上,几丈高的琉璃灯树上层层叠叠点着西域进贡的红烛,样式各异,千万盏花灯也随着一旁的河水流向城外。灯光闪灭,几番摇曳,如置身于梦幻仙境一般,树上如流苏般的灯笼随风摇摆,树涛与喧闹的市井一般欢闹着不知昼夜。
阿霞看着一旁奇景,身如浮云一般。
“公子!买个花灯吧,写上喜欢的人名,一定心想事成!”买灯的小丫头走了过来,却让阿霞回过神,方才还在云锦天的彩幻琉璃居中被他抽取魂魄,现在却莫名的来了这奇异幻境,想必是那只狐狸的幻术吧,让自己死的不那般痛苦。
“公子?”阿霞愣愣神,忍不住拿起一旁摊位上的菱花铜镜,镜子里宛然映处一个fēng_liú模样,面如冠玉,目似寒星,高挺的鼻梁与尖尖的脸。在打量打量自己,一身鹅黄的儒衫,云袖滚着金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贴金边的牡丹大扇,俊俏的活脱脱似个纨绔公子,只是脸上有些清冷。
默然的捧着手里的花灯,心里宛然多了许多怅然。
“碧痕……”看着花灯里纸条上的名字,小姑娘顽皮的读了出来。又提起自己的灯笼笑道:“和我撞灯吧!”
他曾经最看不起凡人,明明那样短命却还懵懵懂懂的快活。几十年光景渐渐过去了,自己反倒明白了几分,越是短暂,越是稀罕,越是刻骨铭心。想起碧痕临死前那无助的神情,自己胸口那钻心的疼痛犹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自己最终没答应云锦天那个法子,让碧痕化作怨鬼在忘川河畔做酆都子民。不是自己不肯,而是为碧痕不肯,酆都不比人间,终年不见天日,阴风像刀子一般锋利,碧痕哪能受得了这罪?想必她此刻已经披上自己魂魄做的金羽衣飞入轮回渊了吧,虽然说冒险,但也是个法子。
望着远去的花灯,自己心里也空落落,回眸间一张狰狞的面容霍然一现,烈焰一般的眉毛或曲或卷,双眼滚圆似要瞪了出来,一方大口里全是尖牙,最长的两根翻出外唇,凶恶无比。阿霞被吓的一片茫然,回过神松了口气道:“姑娘的饕餮面具真是吓人!”
黒木雕刻的饕餮后面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翠衣罗衫不停地抖动,宛若涟漪般散开。摘了面具,忽然漆黑的夜幕上划过一道粲然,蓦然间的绽亮间放出一朵朵金花绿牡。
便在芳华一刹那间,阿霞愣住了,戴面具的少女也愣住了,四眸相对间,二人都是一阵迷惘。红唇皓齿的碧痕头上戴着一朵粉白的小花,花旁斜着一支碧玉的簪子芳艳动人。
“黎公子……怎么也在这里?”贝壳一般的牙齿轻启,声音清脆动人。被这忽如奇来的人盯着,又闻着那如兰的气息,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静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自己一辈子也不敢说的话:“我是来娶你的,碧痕!”
碧痕惊诧的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又一串火树银花在如墨的夜色中绽开,金灿灿好似开在了碧痕的心坎里。
“成了?”
彩幻琉璃居里一干人围着云锦天,心里怦怦直跳,尤其绯云更是紧张。一旁凰姬携着香凝的手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欧阳芊芊虽然面容淡然,却还是忍不住咬了咬薄唇,这些人平日里没少得碧痕婆婆的好。看着抬起头的云锦天,紧紧悬起的心又吊了起来。
云锦天哼了一声道:“不顾活人顾死人!”青色大袖一甩转身走出房门。
“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么?”雨嫣不知何时坐在门外,“一丈境界”可是幻术中最为繁复,也最耗心力的,稍有不慎连施术人也会被反噬。这样大的动静雨嫣自然还是有些担心!脸上却不见分毫,淡淡的如清晨的薄暮。
云锦天悠悠的出了口气冷哼道:“有的人被自己骗了一辈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若是这谎话成了真,再点缀上无边的风情,是梦是真又有多少人在乎?反倒是恶狠狠的真实让人活得恶心!”
雨嫣呵呵一笑问道:“那为何不把自己封入幻境之中,享受无边的快活?”
云锦天神色俨然道:“废话,你我都是喜欢被人恶心的人!”说着阔步走出烟笼巷,看着对面新开张的铺子,皱紧了眉头:“春绮坊!名字恶心,人更恶心!”
不多日彩幻琉璃居的正厅便多了一副画,炫美颜色是用翠竹与大鹏翎羽研磨而成。画上正值清晨,一望无际的红霞似要漫出宣纸,绯红的彩云下一片热闹,仔细看似乎是哪家的姑娘出嫁了,被新郎官背着上了花轿。画旁写着一首小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摘,此物最相思。”
堂上颀长的男子应了了声好,名贵的绮罗翠衫上滚着金色的竹纹,被一层月白的纱衣笼着,含笑的脸好似桃花。
“锦天,两个人的一厢情愿那就叫相思!是么?”
云锦天铁青着脸坐在堂上,看着柳金城一句话也不说。
“你看,傲明与碧痕都已经再你的画中仙境里喜结连理了,咱俩呢?何时才能冰释前嫌?”
“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