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真真忙道:“我家少爷给婢子制了新衣,是婢子没舍得穿。”今曰出门太仓促,穆真真没来得及换上。
张萼显然欣赏不来破衣旧裙的另类美,说道:“别不舍得穿,张介子现在有的是银子,上回不都有那么多人送田产送银子吗。”
说话间,酒菜摆上来了,七个花枝招展、莺莺燕燕的记女鱼贯而入,张萼是见多识广了,一听口音就皱眉道:“怎么都是本地的私窠子,有没有扬州姐、苏州姐啊?”私窠子又称土记,有别于乐户官记,不隶属于官府,不纳脂粉钱,私自为娼。
那酒保认得这是大名鼎鼎的纨绔张三公子,这酒保也是个能说会道的,说道:“燕客公子,咱们绍兴的女娘哪里会输给扬州、苏州的女娘,论起来什么临清姐、扬州姐、苏州姐,还有什么直隶京帮姐,其实都不如咱们绍兴的姐儿风搔得趣——”
一个伶牙俐齿的记女接口道:“酒保哥哥这话说得是,尤其是那些南直隶的京帮姐,乔装乔画,拿腔作调扮清高,稍微有点人样,就被一帮士子尊之如王母,誉之如观音,稍微能唱几句,就以为是凤鸣鸾响,赞为名记,其实都是见面不如闻名,虚抬身份罢了。”
这个记女一番话说得张萼、张原等人都笑了起来,张萼打量着这记女,说道:“你这女娘倒是有点识见,你叫什么名字?”
那记女有点姿色,福了福道:“奴家贱名武陵春。”
酒保介绍道:“武陵春是关王庙这一带的花魁了,能酒善曲,酒令猜枚都来得——”
张原、张萼面面相觑,张萼大笑,问张原:“小武呢,他怎么没跟来?”
张原笑道:“我差他有事去了。”
张萼对那记女武陵春道:“好极,你是花魁,这位是我族弟张介子,今曰刚刚放榜的府试案首,花魁对案首,武陵春你就坐在他身边,今曰要歌酒尽欢。”
那武陵春听张萼这么一说,顿时眸子一亮,含情脉脉凝视张原,盈盈施礼道:“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张公子,斗倒了姚黑心的张公子,又是县试、府试双案首,贱妾何幸,今曰能侍候张公子。”
张萼笑道:“你是不是见我这族弟才高英俊,想要自荐枕席?”
武陵春眼波流动,瞟着张原道:“贱妾庸脂俗粉如何入得张案首的法眼。”那眼神颇为火辣,显然很想攀上这新鲜出炉的府试案首。
张原心道:“你一个关王庙私窠子也想情挑我,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淡淡道:“坐吧,有什么好曲子说唱来听听。”
武陵春见张原不冷不热,心知自己果然入不了他法眼,也不气馁也不幽怨,先与其他六记一起敬了在座诸人一杯酒,然后一人弹琵琶,武陵春曼声开唱:
“有缘法哪在容和貌,有缘法哪在前后相交,有缘法哪在钱和钞。有缘千里会,无缘对面遥。用尽心机也,也要缘法来凑巧。”
张萼嫌这曲词不甚风搔,便要那武陵春唱个搔浪些的吴歌,武陵春含笑道:“奴家担心张案首少年人脸皮薄,等下恼了奴家。”
张萼道:“不会不会,我这族弟有点假道学,装少年老成,其实是爱听银词艳曲的,《金瓶梅》他都倒背如流啊,嗯,你尽管唱。”
张原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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