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远正正了正神色,极力掩饰着,可声音里依然透着不甘,“这读书与庶务不见得冲突,衡远他……不是可以像我……”
黎茗衾轻叹道,“衡远不比父亲,他专于一事已占了他大半经历,旁的顾全不得。他的情况也不如父亲,父亲当年纵使没有家族帮衬,好歹也不被所累,如今我们家的名声是拖累衡远的。”她淡淡地道,“父亲的路都没有走长,又何必强求他?”
黎远正面色更差了,陈氏也一脸土灰之色,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她就是不死心,尤其是黎衡志回了家之后。她勉强道,“这不是把衡远的路堵死了么?万一他长大了之后,有这个能力做到了,现在却不给他机会,那不是可惜了?”
这是把话听进去了,黎茗衾稍微放松了一些,神色缓和了道,“并非不给他机会,我也绝不会让二弟断了书香,之所以劝二老,不过是在平日里不能让衡远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读书上。至少要有四成精力放在庶务上了,我看不如两样都使着劲儿,若是两三年后,家里有了大的起色,原来的事儿朝里也不计较了,衡远读书上也更有起色了,再在读书上投入更多,这样岂不更稳妥?”
想想两个儿子,黎远正心情复杂,可黎茗衾说的又确实有道理,即使说的没理,如今他们什么都要依靠黎茗衾,也没有办法。他喃喃地道,“衡远应该到朝堂上去的。”
“父亲能保证衡远日后一定能金榜题名,又能分个好差事么?”黎茗衾强硬地道,看了陈氏一眼,“若是不能,他以何为生?或者再让他一门心思地读书也成,对将来给他的家业就该有个说法。”
陈氏如梦初醒。若是衡远一门心思地读书了,家里这点儿东西还不得便宜了卢氏一家?她也明白儿子天资有限,纵使书念得不错,也不是那中状元的材料,若是再不济了,将来拿什么过日子?过上几年,黎茗衾有了自己的孩子,又哪里还能管家里许多。
“老爷,不如就听茗衾的。读书这种事儿尽力就好了,要是都耗上了。我也怕衡远日后过得不踏实。”陈氏劝道。
“要不这样,家里的产业多数在我手里,父亲母亲拿出个章程。他们兄弟也是半大小子了,该有个着落了。就分一些给他们管着,左右还有我们这些大人帮他们,出不了乱子。若是让衡远专心考功名,他的那部分就暂且由我和母亲管着。”黎茗衾面不改色地道。
父母仍在不能分家。可给各人分管是大家里都有的事儿,说是管着,其实日后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了。
黎远正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可这不正是女儿的性格么?当下也无话可说,他面有难色地道,“我原是安排衡志这孩子管着庶务。让衡远一心念书,他们血脉相连,这样互相扶持着。兄弟情谊也会更深厚些。衡远若是没有考中,衡志如何能丢下自己的弟弟不管呢?”
“父亲想的没有错,可道理是道理,世间能做到的又有几人。父亲不一样是兄弟几个,如今零落四方。谁又顾得谁的死活?当年伯伯、叔叔们是对不起咱们,后来见咱们富贵了。他们凑过来的确凉薄了些。但那时咱们境况那么好,给他们一些也不是给不起,可父亲为什么不给呢?”黎茗衾叹道,谁都有股气性,更何况还有那本来就居心不良的。
“这如何能……”黎远正哑口无言,他看看陈氏,像是希望陈氏能帮上他几句。
陈氏回过味儿来,衡远太过忠厚,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难有大作为。那些中规中矩做官的,家底又不够殷实的,艰难度日的大有人在。黎茗衾的办法的确更务实,这也是个幌子,大可由黎茗衾和她先管着,衡远可以再全心全意读上几年书,看看再说。
若是这几年有了大的起色,那便继续往科考上使劲儿,那时铺子什么的她们也管了几年了,别人也要不去了。若是没有起色,就过来打理事物,那时衡远年纪也大些了,接手顺理成章。她们经营这些也掌握了门道,衡远也更快上手不是。
陈氏给黎茗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点头道:“老爷,茗衾所说粗听着不顺耳,可这世间之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如果让茗衾先帮衡远管着,她与衡远自小亲厚,衡远也听她的话,日后教导衡远也容易些。这对衡志那孩子也好,他年长一些,也到了该管些事儿的时候了,早点让他上手,该有多好。”
“母亲所言正是,父亲,这样对衡志也好。我虽然前一阵子才知道有衡志这个弟弟,可他毕竟与我是姐弟手足。母亲所说,正是说到了我心坎儿里,这样更好。父亲如今赋闲,不是正好教导衡志。”黎茗衾心里大赞陈氏厉害,经她这一说,反倒听起来像是黎衡志得利更多似的。
可是黎衡志再如何有天赋,再如何早得了黎远正的意思,他所能做的也极为有限。从前至多是纸上谈兵,更何况这半年多,家业在她手上变动颇多,卢氏和黎衡志都只能两眼一抹黑。
而她和黎衡志这边不同,她这儿可是渐入佳境,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宽。比起原本得来的那所剩无几的家业,日后的才是重头戏,再加上有义安候府的帮助,这边只会与那边越落越远。
黎衡远是嫡子,黎衡志连做个庶子都不见得名正言顺,这谁得的多谁得的少不言自明。
陈氏了解黎远正,这种事儿明着说出来,虽说各家各户也都是这么办的,万一他把事情扯到坏了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