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用过早饭,黎茗衾带了绮罗一道出了城,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庄子上看望黎远正和陈氏。其实打从她知道了陈氏的心机,就一点儿也不担心陈氏会过得不好。可毕竟黎远正总是能使这个家分外复杂,她还是要做好随时打仗的准备,而每当这个时候,她总爱胆大、泼辣而又越来越心细的绮罗陪在身边。
父母之于子女的关系是复杂的,前世她就有所感悟,但直到她进了戚家,一下子做了三个孩子的便宜“母亲”,才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头疼。
“夫人,到了。”驾车的小厮勒住马缰,朗声道。
这是个简朴的地方,但一眼望去,也不算大,以戚慕恒的行事作风,想必是五脏俱全。基本的物质条件,黎茗衾倒是从来没担心过。
“二姑奶奶来了,哎呀,这风尘仆仆的……奴婢一早就在这儿等着。”一个看上去不及三十的妇人一袭绿衣盈门而立,她皮肤白皙,双目如水,一脸的笑。可她再如何掩饰,也掩不住苍白和尴尬。
这是?黎茗衾心里刚刚一惊,身边又插进来一道男子的声音,旁边的年轻男子道,“我可算见到二表姐你了,一直听家父说二表姐的才名,今日才得以见到……”
巴拉巴拉一顿阿谀奉承,黎茗衾直想皱眉,这些人简直是……胡妈妈适时地上前,有礼地开口,那声音在这片嘈杂中格外令人舒服,“姑奶奶,夫人和老爷一直盼着您呢。”她略微侧身一一看了一眼,“这是卢姨娘,这是表少爷,是三老爷的儿子。十几天前刚到。您从前没见过他们,怪不得眼生。”
黎茗衾隐约记得陈氏曾提起,这位三老爷,也就是她的叔父,一直留在老家,当年对黎远正分家来到金陵,颇为不屑。可他也没能守住祖产,不到十年,就在几场天灾人祸中败光了家业。黎远正这人要面子,一定要三老爷低头认错。才肯出手拉一把,于是就僵持了好些年。
这位表弟怎么看怎么像来投奔他们的,可不知。他知不知道黎家已经败落了?黎茗衾与他见了礼,笑道,“我自出嫁也未曾来过这里,先去与父母说话。婆婆许我多留些时日,待明日在招待表弟。”
胡妈妈笑呵呵地拦在那二人和黎茗衾之间。绮罗连忙把黎茗衾送了进去,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夫人,老爷什么时候纳了姨娘?”说话时面色很是不好,声音也有些颤抖。
“早晚的事,家里还多了为少爷。比衡远还大一些,叫衡志。一会儿别叫错了,衡远还是‘少爷’。他就叫志少爷,我跟夫人商量过的。”黎茗衾多看了她一眼,觉着绮罗在为她和陈氏担心。青黛很早就知道了实情,她曾让青黛透一些话给绮罗,可毕竟没有细说过。
绮罗脸色更白。竟是一反常态地不说话了。
屋里陈氏正在用茶,看见她过来。立刻就要站起来,对身边的丫鬟道,“二姑奶奶头一次过来,快让她们把最好的都拿上来……”
黎茗衾不由得心头一热,快步上前福了福,“母亲就别忙乎了,回来就是想大家一起说说话,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的。”
“说起来这还是托了你和侯爷的福,你念着我和你父亲的好,我们也不能失礼,传出去成什么了。”陈氏笑着嗲怪道,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瞟了绮罗一眼。
绮罗晃若失神,竟似没有察觉。黎茗衾借着转身,轻碰了她一下,“去陪胡妈妈把太夫人和侯爷的礼送进来,等老爷夫人过了目,再各自给它们寻去处。”
绮罗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应了。待她走远,陈氏轻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刚才碰见卢姨娘了,又听说多了个少爷,吓着了。”黎茗衾笑了下,留心着陈氏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抬的姨娘?母亲也不让人捎个话过来。”
“十天前的事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陈氏目光微冷,一向平和的语气中竟有了嘲讽之意,“你父亲眼看着他那宝贝庶长子成了婢生子,心里憋屈,又着实无话可说,背上竟生了疮。我这么做也是给他宽宽心,反正名分已定,他们也翻不过身。至于家产,被抄的抄,剩下的也都在你那儿,而这庄子,还是侯爷给置办的,我就不信他能拉下脸来便宜了他们母子。”
黎茗衾暗暗放心,心里却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成日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缠着,还能有心思把家业打理才怪,“母亲觉着他们母子如何?”
“这小的叫衡志,养在外面的也配用这个‘衡’字?若非心机深重、奸猾成性,如何能把你父亲哄得五迷三道的。刚才又赶着往你这儿贴了不是?胆子大得很。”陈氏叹了口气,和黎茗衾见面的时候不多,有些话还是得赶快说。
“也许你父亲看着我和衡远绵软,想找个厉害的回来主持家业。当年你父亲带着我,离了黎家宗亲到了金陵,我心里欢喜的很,觉着他是个有魄力的。如今看来,那是有魄力,可也是个没章法的。卢氏生的这个,连个体统的庶子都算不上,还想着继承家业?我看你父亲如今是做不得这样的打算了,但将来少说要分他们一些。”陈氏依旧柔声细气的,说了一大通,明明充满了愤恨之意,语气里却又几乎没有带出来。
“要是他们能安守本分,你也不必太介怀,把心放宽了,身子才能好。”黎茗衾一直在想一件事,她也得让陈氏知道,“父亲究竟在想什么,我们都不一定拿捏的准确,说不准他除了疼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