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蒋必句,现在他常要来烟畴楼见芳儿。芳儿呢,叫厨房准备下小酒、小菜,然后就躲进自己在烟畴楼里的小房间,与老蒋喝酒、闲聊。那个房间是芳儿白天呆的地方,经常房门紧闭,一般小厮进不去。芳儿与老蒋推杯换盏,不断喝酒,十几分钟下来,两人说话就有点乱了。在房间里摆着一张床,一张小桌子,等他们两人说话乱了以后,酒、菜放置的位置都会变,一会儿把酒瓶放在桌上,这是一开始酒瓶呆着的地方,一会儿酒瓶被扔到床上,这个地方是临时的,以后还会把酒瓶来回扔,菜也不平静,菜的位置也变乱了,而且菜多,而且换位置的时候不能扔,要轻放。芳儿喝酒时,脾气特别好,来,我来,他说,但他究竟要来点什么?却说不清楚,起码芳儿自己没说清楚。在房间里,主要家具只有床和桌子两样,不是左,就是右,特别在陌生人眼里,这一点印象极为深刻,不是左,就是右,这一点印象真是深刻。老蒋听见芳儿对自己说,我来,师傅,我来,师傅,您坐着别动。不是左,就是右,酒瓶有五、六只,被来回扔了好几回,嗖的一下,连酒瓶在空中与空气磨擦的声音都能被听见,从左到右,嗖的一下。陌生人老蒋是这间房间的主人的武术老师。老蒋听芳儿说了许多遍“我来,我来”,但徒儿究竟要来点什么?老蒋不清楚,也没看到具体的东西。酒喝了三瓶,菜却基本没动。桌子在左面,床在右面,换一个方向看,桌子来到了右面,床来到了左面,这下子真要来了,真要来了,来什么?来了师傅蒋必句。不是左,就是右,酒和菜都在右面,但这很快就会被改变的。桌子在左面,床在右面,桌子代表左,床代表右,但这马上就会被改变的,我说哪,照我说哪,都让我来。又来了,来了一半,只听芳儿说,师傅,我的孩子就在府里,可他们不让我认孩子,不让我接近孩子,那可是一个男孩呵,师傅。一条鱼吃了半条,鱼头在,鱼尾巴也在,中间有的地方没了鱼肉,露出了鱼骨头,有的地方还贴着一点鱼肉,但都被筷子戳得腐烂了,这些鱼肉的章法显得很乱,已经同残余食物的面貌相接近了。芳儿呷一口酒,连续几声咳嗽,说,师傅,我不明白,府里这么做,明显是不对的,他们知道我芳儿会难过的,可他们仍要这么做。老蒋说,你算什么东西?你只是一个奴才,你搭上了二小姐,这已经是有罪恶了,换了别人,早就见了阎王,算你命大,你就认了吧,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只要能在府里呆下去,就算成了。酒还有一瓶半没被喝掉,菜被吃了大半,酒瓶的位置在床上,菜的位置在桌上,酒瓶是刚被芳儿扔到床上去的,只扔了没打开盖子的那瓶酒。老蒋背对着床,就是背对着床上的酒瓶,面前的几盆菜被老蒋挨个儿挑来吃。在这会儿,老蒋是聪明的,芳儿却不,因为他正在伤心,正在想念自己的孩子。芳儿又是为孩子伤心,又是请老蒋喝酒吃菜,话儿说得又多又乱。有人咚咚咚敲了一阵门。芳儿不理会。老蒋说,去开门,看看谁来找你。芳儿说,不理他们。一会儿门外的人走了,他可能是判断屋里没人。左和右还在被区分着,老蒋的眼珠子在桌子和床之间溜达。门外再次响起一阵敲门声。老蒋看着芳儿,说,去开门吧,别有什么急事找你,要不让我去开?别,芳儿说。桌子代表左或右,床代表右或左,两面都有东西让人留恋,这是什么感觉?

门外这会儿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人嗅觉灵敏,他从门缝里闻到了酒的味道,他说,芳儿一准在屋里喝酒。其他人也凑上去闻,确实是酒和菜的味道。一人说,仗着自己是新姑爷,芳儿最近经常在厨房里弄酒弄菜吃,但怎么屋子里会没动静呢?芳儿是不是喝醉了?老蒋来不及了,他来不及放下筷子,来不及搬动酒瓶,从左到右,替酒瓶或菜搬家,他来不及把芳儿推醒,但芳儿已经醒了,他来不及把自己的身份想清楚,门已被芳儿打开,自己被门外几个人撞见。

芳儿满口喷着酒气,骂道,谁说我喝醉了?芳儿蹿到屋外,一点道理都没有,因为他是一点道理都没讲,芳儿一点道理都没讲,就在屋外院子里摆了一个架势,一个很地道的武功架势,旁人一看,完了,喝了这么多酒,居然还能摆出如此地道的武功架势,这是一种观点,喝了这么多酒,一定是大醉特醉了,摆了这个架势,摆了也没用呵,这是另一种观点,老蒋冲出屋子,先看看再说,先看了芳儿,再说芳儿,快闪过一边,快闪过一边,这是火烤掌功夫,这个东西我是识得的,这人以前是我的徒儿,老蒋说着,自己闪过一边,仰头喝了一口酒,旁人看清楚,老蒋是手里拿着酒瓶出屋的,屋里还有一瓶半酒没被喝完,在老蒋手里拿着的,就是那半瓶酒,老蒋脖子一仰,喝光了半瓶酒,一个喝了这么多酒的人竟然没醉,没见芳儿喝酒哪,他跑出屋子,对人摆下架势,芳儿的架势变了,更接近火烤掌的套路,我喝酒了,怎么着?芳儿就这样说,不讲一点道理,不讲一点道理,老蒋又走进屋里去,他朝桌子走去,桌子上有菜,老蒋要吃菜,屋外有一个聪明人,他探头朝屋里看,说,亏了,亏了,一个人在屋里吃,一个人在屋外摆空架子,亏了,谁亏了?芳儿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是自己吃亏了,谁亏了?一个在这儿摆空架子,一个在里面喝酒吃菜,芳儿怎么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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