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去海滩不算明智,这是顾初一直认为的。她并不喜欢在满是盐分的地方“享受”着灼烈的阳光,比较而言更喜欢夕阳西下,她害怕分别,却唯独喜欢海边的日落,在琼州的时候,当她迷失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时总会到海边坐坐,裸着脚踩着细细的白沙,感受沙砾在脚趾间挤压蹦跳的悠闲,又或者静静地坐在一边,眺望着遥不可及的海角,凝视着火红的夕阳燃尽了热情,一点点沉落海面的悲壮。
是的,她之所以喜欢夕阳西下的海边,正是因为一种悲壮。夕阳悬于海面,绚烂的华彩染红了浪花,艳得令人落泪。可很快地,大海背叛了夕阳,将一点点变得残弱的圆轮吞噬,然后,海面也因为失去了最后的华彩而变得暗淡、憔悴。
所以她觉得,这个时间的大海也是孤独的,跟她一样。
而在厦门,海边最好的时光应在晚上,炎热的盛夏,月朗星稀的夜晚,与心爱的人或面朝大海吹吹海风,或十指相扣漫步在有点点灯光闪缀的栈道,一切的世俗留恋,一切的担忧烦恼也被海风吹散,心底被吹干净了,凡事也就风轻云淡了。
“你的腿怎么样?”
沙滩一角的咖啡区,巨大如云纯白色的遮阳伞下,方正的深褐色纯实木咖啡桌犹若一块块甜腻的巧克力块。林嘉悦坐在她的对面,盯着她受了伤的小腿,关切地问了句。
来者是林嘉悦。
她的到来令顾初很是意外,很快地,意外就成了尴尬。
林嘉悦有备而来,也许在她按下门铃的那一刻早就竖起了无坚不摧的外壳,以至于她在开门时对上的是林嘉悦从容浅笑的神情。林嘉悦那么从容不迫地“空降”,杀了顾初一个措手不及,门外的女人穿戴整齐优雅大方,而她,只身穿了件衬衫,男士的,陆北辰的,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
然而,林嘉悦见到她后笑得风轻云淡,丝毫没因她身上的那件衬衫而改了面色,所以顾初觉得,她的内心极其强悍。她辞职的事儿林嘉悦是否知晓说不上,但很显然她是冲着陆北辰而来,他的房间不但多了一个女人,还是个穿着他衬衫刚从*上爬起来的女人,任谁都会胡思乱想吧。
林嘉悦没有破门入室,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对上她的眼,轻声问了句,“顾初,我们方便聊两句吗?”
如果林嘉悦没开口,她一定会故作镇定地说,陆教授不在。
只是顾初没想到,林嘉悦要找的人是她。
相比上一次的歇斯底里,今天的林嘉悦很是温和,她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和冷静,跟那天皱着眉头如同遭遇大敌的神情大相径庭。不过顾初可以理解,陆北辰的高烧对于林嘉悦来说事发突然,她焦急失去冷静也实属正常,而今天,林嘉悦是如此地淡若清风,顾初觉得,可能或陆北辰或她的行踪林嘉悦都是清楚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
五年了,她不过就像是个隐形人活着,没人问津她的去向,突然之间陆北辰就出现了,然后又突然之间林嘉悦也出现了。她去了哪里,陆北辰可以找到哪里,而陆北辰在哪儿,也总会伴着林嘉悦的影子。
无所遁形。
对,就是这种感觉。
顾初将“谈判”的地方改在了酒店外面,就是这片看起来慵懒文艺范儿十足的沙滩咖啡。是有着小小的私心,房间里有她和陆北辰的行李、衣物,更像是一处私人场所,一来她不想让林嘉悦进来看着别扭,二来她不想让这个房间揉了第二个女人的体香。
她腿上有伤,走得不是很顺,林嘉悦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顾初知道,有些话她一定会问出口。但从见到林嘉悦这面开始,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有预感到林嘉悦会摆明车马让她离开陆北辰,所以,她才将这场对话定义为“谈判”。
离遮阳伞不远的地方有一群年轻人嬉闹,他们是在准备沙滩派对,各种乐器形形色色的俊男靓女,甚是养眼。
热闹也好。
好过不知所措。
坐下来,两杯香浓的咖啡,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顾初觉得,如果换做是许桐或顾思,都是极好的享受。她倒不是反感林嘉悦,相反的,她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所以,当林嘉悦问到她的腿伤时,她下意识地缩回腿,将包扎甚好的伤口匿藏在裙摆之中。
她出来特意换了一件近乎曳地的大摆连衣裙,没有碎花,只有素净的白,黑的发,黑的眼,整个人都透着清爽的干净。她没看林嘉悦,轻声回了句,“还好,小伤。”
心中祈祷,希望林嘉悦别再继续问下去了。
奈何,林嘉悦很是关心,又追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顾初端起咖啡杯,浅抿了一下,咖啡的香醇腻了嗓子,在喉头迟迟游离,再开口,声音有点涩,“是啊,我平时挺大大咧咧的。”
顺应了林嘉悦的话,却巧妙地避开了问题的关键。
如果照实回答,那会延伸无限想象。
林嘉悦也是个聪明人,察觉出她的无心继续,便作罢了,喝了口咖啡,嘴巴张了张。顾初直截了当开口,“有什么话就说吧。”
白色遮阳伞,过滤的只有阳光的色彩,丝毫没能阻得了沙滩上的热浪,林嘉悦今天妆容精致,但放在海滩上就格外吃亏,她左手边放了张印有木兰花的纸巾,风过,会有真真幽香,只是被她刚刚擦拭额上汗时夺去了洁白,有粉渍留在了上面,如此一来,顾初看得出她并非像表面那么